專訪澳門插畫師林格
記者:洪舒盈
人物簡介
林格 LIN Ge,八十後,澳門土生土長。初哥插畫師,曾任文化講堂導師;抽屜內有一堆鉛筆,也有一設計學士學位及一文化產業管理碩士學位。長年對生活過敏,偶爾文藝、偶爾毒舌,寫文字,亦畫插圖,作品散見於報章雜誌。
插畫師林格
展覽經歷:
2018 “我心之城”創作展,牛房倉庫
2018 “笑著流淚”林格、肥仔雙人展,尋藝會
2017 “未命名遊記”──林格作品,藝術櫥窗
2017 他們做了一本只有幾頁的書──Zine小誌的跨海展覽,澳門何東圖書館
2016 三藩市澳門當代插畫藝術交流展,官樂怡基金會
2014 澳門劇情 : 動漫美學雙年展2013 /14,澳門藝術博物館
2013 “氹氹轉─ 跟著繪本去散步”繪本創作展覽
2011 “出發──三段獨白”三人創作合展,澳門青少年展藝館
2009 “新鮮人──兩岸四地青年藝術家作品展”,牛房倉庫
“斜杠青年”林格
從很小的時候開始,林格便習慣在畫紙本上任意塗塗畫畫,到了初中之後,他意識到繪畫也是一種與他人溝通的工具,大學時期,他修讀的是設計類專業,四年的專業學習生涯讓他積累了一些成為商業插畫師的必備條件。自大三大四起,他陸續接觸到相關的工作機會,並最終正式走上插畫師的道路。
和澳門本地的大多數插畫師一樣,林格並非以一個全職插畫師的身份立身於這個行業:“首先,在澳門,你要將其視為一個職業的前提是市場中有這麼一個相關的行業存在。然而,一個行業的建立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它需要產業鏈上的各個環節的配合以及相關行業的健全發展作為依託。”比如,在一些商業插畫發展較發達的地區,原屬於平面設計範疇的插畫,是在平面設計這一行業發展成熟到一定階段之後才被逐漸抽離開去。目前來說,在澳門,“插畫”尚未能供養得起完全以此為生的從業人員。故林格現在身兼多職,他笑稱自己為“斜杠青年”:“什麼都做一點。”
2014年《澳門劇情-動漫美學雙年展》
作為一個“斜杠青年”的好處是可以接觸到不同圈子的人,“壞處”則是必須在各個行業中均擁有過人的技術和抗壓能力才有餘地遊走於不同的圈子之間。林格如今所負責的工作內容基本都是一個大專案中的一小部分,他不太喜歡做一個把控全局的人。他直言,選擇在碩士期間修讀文化產業管理課程的原因就在於他的“不喜歡”。這種逆向選擇有助他走出舒適圈,打開“新房間”去了解自己原先因抵觸而不擅長的事物。儘管林格並不渴望成為管理者,碩士學習經歷仍使他受益良多:“至少在處理工作上的事情時能更好地換位思考,有效地與管理者交流。”這一經歷也讓他對澳門的設計行業乃至文創行業有了更深的認識:“乍看在澳門做文創的人挺多的,圈子裡各個行業的人才都有,但又好像每個行業的人都不太多,有的板塊可能就只有兩、三人。文創產業管理或者藝術管理類的人才這時就能發揮他們的作用,靈活地將各行各業的人才資源按實際需求整合起來,轉劣勢為優勢。”
林格坦言,藝術家多少會有些過份自我,也是這種自我使得藝術家獨步於人。但商業插畫師在創作商業作品時是不能過分自我的,所以其實插畫師要學會“隱藏”自己的。而“隱藏”並不代表埋沒自己的才華,只要用更輕巧的方式渲染和襯托出“主角”的獨特性就已是成功的插畫作品。也正因如此,林格認為商業插畫對於某些尚處於起步階段的理想主義者來說是一道坎,“如果你一直抱著要做主角的心態去做這一份工作,你很快會失望、灰心,進而對這個行業失去信心,甚至對插畫這一藝術失去信心。若想以插畫工作維生,除了做好心理準備和自我定位之外,最主要的還是對插畫的熱愛。七八分還不夠,要“十分”的熱愛才足以支撐你一直走下去。”
插畫與文學
2009年,林格(以另一筆名)出版了他的第一本書,圖文並茂。內頁的所有文字均由自己創作。林格的另一重身份是青年作家,創作體裁以新詩為主,“小說、散文也有涉獵,但相關作品尚未能集結成書。尤其是在小說方面,我還處於學習的階段。”在他看來,圖像是最直白的表達方式,文字則是一種補充劑,可刺激讀者對他的插畫作品進行更深一步的探索。這種圖文結合的方式對畫面語言相對隱晦的作品來說具有相當大的實用性。
集千人於一面
林格的作品中常出現一個“小白人”,它性別不明,年齡不詳,職業模糊,甚至沒有名字。這個“小白人”幾乎在某種意義上已經成了林格藝術作品的代名詞。有人建議林格至少給這個形象取個名字,“否則它很難’紅’起來的”。他拒絕了,因他不想干擾觀眾對作品故事內核的理解。不同性別的觀眾在觀看作品時會採用不同的性別角度,如果他明確指出作品中主角形象的性別,就會影響觀眾的代入感:“比如,假設我把這個小白人塑造成一個明確的女性形象,那麼男性觀眾在看作品時就未必有如女性觀眾般強烈的代入感。同樣地,如果我給它指定了一個職業,那麼非該職業的觀眾就有可能不會將自己代入到’小白人’的身份中去經歷畫面中的情景進而感受我想要表達的觀點。”
他希望這個小白人是每一個“你”,“集千人於一面”的“你”。它是一個各色人等的集合體。當觀眾將“自我”代入到自己面前的這個“他者”的時候,甚至會產生一種奇妙的感覺:我正在觀察的並不是別人,是我自己。林格舉了一個例子,在《未命名遊戲》這一展覽中,他收到了一個讀者的留言:“他認為自己就是畫中的那個小白人。”《未命名遊戲》是一個關於“遺忘”的展覽,也是一個關於城市變遷與城市居民記憶的關係的展覽:“遺忘是一個沒有儀式典禮的動作。有些東西在不知不覺中就從你的記憶中消失了,不會有特別的告別儀式就被你遺忘。人在遺忘的過程中不會有劇烈的情緒比如悲痛,它就這麼自然而然地發生了。”林格想要用插畫作品捕捉並向人們展示他們潛意識中的這種狀態,他承認這是一種值得我們關注的精神境界。人們在處理生活中的許多事情時應借鑒和使用這種自然而然的心態,讓或悲或喜的人生遭遇在不知不覺之中過渡。
2017年《未命名遊記》展覽
展覽的意外收穫是,有位觀眾留言,他覺得自己就像作品中的小白人,隨著城市變遷,過去的自己跟著城市的面容一同被自己遺忘掉。展覽過程中他也留意到有觀眾會自己給“小白人”取代稱,有叫它“無名氏”的,也有叫它“幽靈”、“鬼魂”的。“這就夠了,觀眾用自己的方式去詮釋他們所感受到的東西而不是直接吞下我定義好的想再呈現給他們的東西。”這才是他試圖通過插畫藝術與他人進行交流的初衷。
除了“遺忘”這一個主題,“滿足”是他目前的創作中的另一個重要支線。林格認為“滿足”是一種很高層次的精神狀態。現代人尤其是年青一代,表面上物質生活富足,但他們內心“存在著激烈的衝突”。這種情緒的激蕩並不會投射到具體的行為中,難以被自己以外的人感知,他覺得很有意思。“´不滿´不是一種憤怒,不是一種咆哮,是人內心深處對生活的一種略微的´嫌棄´。這是一種力量,一種抗拒和否定的力量。這種“不滿”指引著人們追尋能帶給自己“滿足感”的人與事。人的´不滿´是由´滿´延伸出來的。”在上一次的展覽作品中,他畫了一些在生活中常見的滿溢出筐的垃圾、橫滿車子的車庫等,這樣的´滿´通常也是人們´不滿´的來源。
作品:《不滿》2018(節選)
當前,“遺忘”與“滿足”還是林格創作的兩個主軸。他期望能探討這兩個議題下的更多內容,白色小人還是這些內容最盡職的“搬運工”。這兩個議題下的內容似乎探之不盡,就像人性是一個沒有終結答案的問題一樣。這種在思想範疇上的開拓在某種程度上也耽誤了他在純粹的藝術風格上的經營。畢竟,就當下的創作形式與風格而言,一切都還能承載得起他所要表達的。“也許哪天我在內容表達上找不到新的切入面了,就會停下來專注于塑造更鮮明的個人風格吧。”他平靜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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