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訪澳門作家梁淑淇
文/訪:胡曉穎
採訪日期:2018年11月24日
妙筆可生花。多少人在失意、徬徨之時,從一段得以令人共鳴的文字之中尋得解脫與慰藉;又或是,臨睡前的閱讀,捧著小說,被箇中精彩的情節吸引得捨不得放下書本進睡。她或許從沒有想過,要誰從她的文字之中得到一絲心靈的撫慰;又或是要誰捧著她的作品讀得津津有味;更沒有計算過,哪些題材可以吸引大獎青睞,哪些風格又能夠迎合大眾口味⋯⋯ 她的筆,只是寫著她想寫的文字,為自己的靈魂療癒,為自己的希望書寫。
澳門作家梁淑淇
若生活不夠美滿,便用文字填補
梁淑淇,本名梁淑琪,澳門當代小說家,畢業於澳門大學傳播系,後赴香港中文大學修讀電腦輔助翻譯並取得碩士學位。18歲的她便憑著《等》這篇小說勇奪第一屆澳門文學獎小說組冠軍,承載著文壇前輩的寄望在澳門文壇嶄露頭角。隨後,陸續出版了《雙十年華》(與寂然合著)、《小心愛》、《我和我的……》、《陽光最是明媚》以及《愛你愛我》等著作。縱使「梁淑淇」這個名字在澳門文壇穩佔一席,現實裏的她,低調淡雅得猶如「不吃人間煙火」。素雅的米白色襯衫,輕輕散在肩上的長黑直髮,透著淡淡書卷氣息坐在咖啡廳一角,眼神裏的冷靜,有著一絲不易被察覺的敏感,宛如她筆下的那些女主角,帶著淡淡的憂傷。
談及與文字結緣,梁淑淇說要追溯到中三時期,至於為何選擇文字呈現她的世界,她笑言自己的性格一直都很內斂:「向來很少和人分享關於自己內心的世界,甚至常被媽媽說甚麼事情都放在心裏。不喜歡用口說出來,唯有寫下來表達自己的情緒,彷彿寫完便能將自己的情緒宣洩,(把心事)放下了。」 那些說不出的話,化作文字,成為了跟自己對話的窗口。
梁淑淇曾出版的小說
梁淑淇的作品大部份都是很細膩的情感表達,故事裏的主角,大多都背負著悲慘的命運,令人憐憫著主角的同時,咀嚼著自己的人生。其中大獲好評的中篇小說《我和我的⋯⋯》,講述女主角知悅生命裏的生與死:父母的相識相愛、父親與祖父衝突,親生妹妹的夭折、母親因自責患病死亡、父親自我墮落意外身故⋯⋯ 及後和祖父相依為命,直到找到命中註定的「他」⋯⋯ 在生與死之中領悟,找到自己,瞭解名字「知悅」的真諦。不完美的成長背景,一波三折的人生,梁淑淇沒有否認,她把自己的情感投射在了「知悅」的身上:「這一篇是我給自己療傷的。因為當時人生遇到些自己不能控制的事情,但又不喜歡和別人表達自己的不開心,唯一的方法便是寫出來。」她繼續解釋,故事裏的「她」未必經歷著自己相同的傷痛,只是把自己當時的哀傷情感,甚至是悲觀的性格代入了「她」的身上:「希望完成了『她』的人生,我便把這件事放下。我的人生有些事情不是我所能控制,但希望小說裏的『她』可以做到。」她坦言,每一篇小說的完成,都是自我療癒的過程,讓她真正「放下」,令自己平復,然後豁達地繼續面對往後的人生。
現實生活裏的不完美,梁淑淇都把希望寄託在她小說,任每一顆文字,延續她對生命的希望。
筆下的愛情雖苦,在現實中收穫愛情的甜
或許是在單親家庭中成長,梁淑淇並不不相信世上有任何事情能夠永遠,儘管從小閱讀媽媽買回來的愛情小說長大,但她筆下的愛情故事,結局總是讓人感到遺憾和惋惜。
然而,她把最完美的愛情故事,收錄在了現實的人生。梁淑淇坦言,她的戀愛經驗並不多,唯一的戀愛對象,現在也成為他的丈夫。和丈夫寂然合著的《雙十年華》,甚至動搖了她筆下主角的悲劇命運。
丈夫寂然同是澳門文學界明星,他們相識相知的故事,要從大學談起:當年還是大一新生、憑著《等》這篇小說一鳴驚人的梁淑淇,經老師介紹加入了當時的文學雜誌《蜉蝣體》,和寂然一同負責小說部份。相處之中,發現大家都喜好電影:「還記得當時大家都對一套日本電影《情書》很有興趣,可惜當時澳門並沒有上映,所以相約到香港一同觀看。」好事多磨,第一次到香港看《情書》的時候門票卻售罄,待到第二次到香港才看得成,而他們之間的愛情故事,便從這套《情書》開始。
與丈夫寂然同為澳門作家, 家中的書籍多不勝數,猶如置身圖書館般
說起她人生中「靈魂伴侶」,一貫的冷靜難以掩蓋絲絲點點的甜蜜。攜手在寫作路上走著,問及,寫作風格和題材會不會互相影響,她笑說:「我對他的影響可能沒有,但他對我的影響卻不少。初初寫的東西很稚嫩,但由於《等》獲得很高的評價,前輩們對我都寄予厚望,但之後的作品卻難以到達心目中的高度,在大家眼中難免有些落差。當年就讀大三的寂然一直文筆都很有水準,對於我來說就成了壓力,其後的一兩年甚至完全寫不了東西。」她繼續說道,自己向來寫小說都太追求故事情節的意想不到,而丈夫側著重情節上的描寫敘述:「有時也會和他談論寫作,潛移默化之中也會受到他的影響。」
作為澳門文化界伉儷,梁淑淇笑言,大家愛好的文學類型有所不同,家中的書籍更是多不勝數:「大部份都是他的,無論添置多少個書櫃也都不夠。有時我很懶,他看過些書覺得值得一看的也會推薦給我,我也會看看;當我看過些書,忍不著想要和他分享時,他又會不讓我『劇透』。」她繼續分享,有時自己喜歡的作家有新的作品,可能自己尚未留意,丈夫已經買回來。
沒有想像中,每星期有著特定的時間討論文學,但雙方總有著默契地,把自己完成的小說在出版前給對方「過目」,共同愛好的文學融入了生活之中。
「曾經我是一個遇到甚麼事情都先預想它是最壞的情況,現在的我未必再是一個悲觀的人。儘管曾經不相信愛情,原來有些事情也不需要相信,現實會告訴你答案。」
梁淑淇平日寫作的書桌
雙十年華,文字是她最忠誠的朋友
生活的美滿,人生目標的逐步達成,曾經的創傷漸漸結痂;加上女兒的出生,需要兼顧家庭的梁淑淇近年的小說沒有以往「多產」 :「傷口得到了療癒 ,加上少了外力的推動,近年確實少了寫東西的衝動 。」雖然小說減產,但每本看過的書,每套看過的電影,她依然堅持以文字紀錄感受——文字依然是她最忠誠的朋友。
由中學開始寄情於文字,寫了二十年,她的作品,也紀錄著她的轉變:「以前寫小說著墨於結構的起承轉合,情節的出人意料,寫了這麼多年,很多轉折都玩過了,或者是被人玩濫了,現在的小說,『意外』會有所減少,反而更著重角色情感的描繪。」
她曾在以往僅有的採訪中提及,《等》這篇小說,雖然獲得不俗的評價,在她心目中卻未必很滿意:「現在重溫還是覺得太稚嫩了,除了情節的意料之外,其實可以寫得更好,但現在讓我重新再寫,也未必能夠寫到這樣的東西。」問及有沒有哪些作品是自己很喜歡的,卻未必很受市場歡迎,她笑了笑,戲言:「澳門的文學沒有市場吧。其實是我不太瞭解大眾的口味是如何,我不過是寫些自己想寫的東西。」她頓了頓,繼續說道:「近年自己花在寫作上的時間已經不多,無謂再寫些自己不喜歡的東西迎合他人。」
「如文字會生花」,其實是一句流行歌的歌詞,寫的是曾患抑鬱的女星,把自己的心路歷程紀錄,待自己邁過這關時,回頭看這曾祈求的「明天會花開遍地」。梁淑淇筆下的那一篇篇小說,療癒著她自己傷痛的同時,也讓讀者在其中得到共鳴,各自療癒著靈魂,然後在每篇小說的結尾,一同等待明天的花開遍地。
發佈者:胡 曉穎,轉載請註明出處:https://fantasiamacau.com/2019/01/05/%e5%a6%82%e6%96%87%e5%ad%97%e6%9c%83%e7%94%9f%e8%8a%b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