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白慶之
圖/受訪者提供
在物質文明高度發達的今天,藝術與人們的關係越來越密切,城市以藝術梳妝成文化多元的格調,藝術以高雅的形象為城市帶來發展和商機。在文化氛圍看似越發盛行的年代,藝術的生態圈又是否有真正接軌到澳門人的生活品味和内涵當中。今天,本刊專訪了「自煮藝術節」負責人楊彬和Jenny,談論藝術在澳門的價值所在。
觀衆是否不需要我們?
「自煮藝術節」作為一個「零添加」的本地民辦活動,在沒有任何資助和贊助下,正如其命名一樣,從節目的頭盤、主菜到甜點,都由團隊自主拍板所有菜式。楊彬笑言,是次活動與官方最大的不同之處是「沒有錢」:「除了基本的燈光和場地外,你也可以看到佈景裝潢上都比較『窮』,但這更講求藝術家本身的創造力和能力,也更顯得這個節目的趣味性。」
此次「自煮藝術節」在短時間之内決定自發性圍爐開火,除了是在疫情之下的突發奇想,也正正從一個疑問出發,Jenny説道:「當時市面上的餐廳、泳池等公共設施已經逐漸恢復,但是劇院的限制依然較多,藝文活動的恢復看來更是遙遙無期。」她坦言作為藝術家或表演者,當因應疫情遲遲未能出現在觀衆的眼簾時,内心不免會擔心:「觀衆是否不需要我們了?」
事實上,世界各地的藝術家自疫情開始就未能擺脫這樣的困惑,正如鄰近香港的西九文化區,便製作了《一個邀請:人約吉場後》的劇場錄像系列,探討了劇場演出經歷未知與巨變之後,觀眾、演員和劇場這種表演藝術的關係。另外,全球藝術家的表演模式也因應疫情,由傳統的面對面轉變成數位化,觀衆和藝術的距離看似仍然能夠以第二種姿態存在,然而一旦再從另一個角度思考,藝術即使因為某種原因而喪失了原有的地位和空間,人們看來也可以如常過活,那我們又該當如何看待藝術在這個城市的價值和意義呢?
藝術在本土的立足之地
澳門自回歸以來,不少遠負盛名的藝術大型節目陸續空降本土,加諸本地藝術家多年來在這片土壤上一磚一瓦建構屬於本土的藝術創作,在如此充沛資源下,澳門人與藝術的距離又是否如我們所願。
Jenny坦言,澳門的文化氛圍相比其他地方確實比較落後,參與文化活動亦仿佛「不是一件必須的事」:「澳門人是否需要藝術,我想由他們自己回答會較好。你可以說這個地方是完全不需要藝術……我認為一個地方是否需要劇場甚至藝術,其實除了視乎人們是否願意花時間參與外,也講求個人素質。」她認為,藝術的價值在於人如何看待和閲讀世界、如何面對不同的世界觀,以及看待世界的可能性:「我相信如果沒有藝術,一個城市的價值觀會很片面和單一。」
她表示,目前澳門仍然有不少人對藝術的瞭解不深,更加不清楚在澳門做藝術「也是有可能的」:「我曾經做過一個文化局的project戲劇部分的導師,當你與學生傾談時,你便發現他們不覺得藝術可以成為一個職業,他們會疑問:『藝術家、導演、演員,澳門有的嗎?』其實這是應該正視的問題。事實上我們有通識課,勞作課,音樂課,戲劇興趣班,甚至乎教青局有學生藝術普及計劃等欣賞節目,但其實教育上仍然有待加强,另外關於藝術的大型欣賞節目,他們還是傾向邀請香港、廣州等外地團體,對於學生而言,他們一定會認為是因為澳門沒有本土的藝術家,所以才請其他地方的藝術團隊。」
楊彬對此表示,其實澳門也不乏優質的節目,一些由本地編劇所寫的劇本,其實更關乎於這個社會的發展,中學生看到時也一定會更感同身受:「我們目前看很多都是別人的作品,有時候你可能會覺得好看,但不切身,相反我們本地有很多作品其實切身,而這個『切身』就是本地藝術家們,正在使用一個空間,利用劇場的想象力去述説一個世界觀,述説想表達的東西,也在記錄澳門自己的歷史和文化,我也認為很有必要去呈現本地的作品給更多中小學生觀看。」
誰教會我們何謂「藝術」
在澳門,文化藝術與人文氣息仿佛形成了一個抽離和斷層的關係。Jenny憶述道,自己作為八十後,當時的她亦認為藝術是一件遙遠的事:「普及教育沒有告訴或熏陶我們,究竟要如何賞識藝術。」楊彬認為,關鍵在於基礎教育如何教會我們何謂藝術:「例如像德國的小朋友,7、8歲便會去柏林列寧廣場劇院看Hamlet,然後對此作出評價。但對比我們年紀相若的小朋友,究竟我們的文化又是甚麼?」他認為華人文化中也有相當豐富的文化涵養,例如歷史悠久的戲曲、或是當代作品等,但澳門人普遍又是否會這樣培養下一代,而這些都牽連著人文氣息是否可以在這個社會上扎根成長。
他遂指出,我們應反思在基礎教育上,是否有一步步培養對藝術鑒賞的能力:「例如你如何面對美學?美學鑒賞不一定代表你懂得美的標準。例如聞一多的《死水》,這首詩中描繪的是醜的情景,但詞匯用得卻很美。這種鑒賞能力我認爲在現今基礎教育上仍然很缺乏。」藝術的其一價值,是對美學產生聯想和共鳴,歷史上從德國哲學家鮑姆加登(Alexander Gottlieb Baumgarten)到康德(Immanuel Kant)等,便對「美學」(aesthetics)提出了從哲學、藝術、心理的各種學問,可見簡單從一個「美」出發,便可涉獵更廣泛的學問。
Jenny認為解讀藝術的價值所在,不僅限於藝術本身:「例如可以讓人們更加瞭解與人文社會相關的議題、藝術表達、職業的可能性,當然不是每個人接觸完藝術便會成爲藝術家,但最少你不會抗拒成爲一個藝術愛好者。」
後記
城市的藝術塑造,最終的目的並非物質形態,而是應該滿足城市人群的精神需求,讓生活和藝術相得益彰。也許當前我們要問的不是:藝術為這個城巿帶來甚麼?人們是否需要藝術?而是其根本問題在於:這個社會如何定位文化藝術?藝術如何真的走進人文之中,與生活同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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