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尼斯亞洲美術館25周年 劉善恆個人展開幕

法國尼斯亞洲美術館25周年 劉善恆個人展開幕

法國三大國家亞洲美術館之一的尼斯亞洲美術館(Musée départemental des arts asiatiquesà Nice)本年迎來開館25周年紀念,於5月至11月25日半年間舉行澳門當代藝術家劉善恆的個人展《 虛室・生白 KYOSHITSU SHOHAKU 》 –Une pièce vide devient blanche pour l’illumination Exposition SEASON LAO。
美術館坐落於現代藝術的聖地ー尼斯,與畢加索、馬蒂斯、夏加爾、伊夫·克萊因等藝術家息息相關。同時蔚藍海岸也是歐洲知名的渡假勝地。此次展覧的部份展品特別配合每年一度的全歐美術館盛會「歐洲博物館之夜」、以及「康城影展」、「F1摩納哥大獎賽」等活動先行公開展示,吸引眾多藝術愛好者到訪與好評。


本次展出劉氏共四十多件作品。從雪、霧等偶發現象而生的自然留白平面作品,消除主體與客體境界的實驗裝置作品「虛室・生白」以及立體作品。當中包括過去曾在澳門與國際發表的「冰蓮圖」系列,本年美資麗思卡爾頓酒店集團收藏的新系列ー長達22米的「寒松三日月圖」的大型作品首次在法國登場。美術館由已故日本現代主義建築大師丹下健三設計,本次展覧的關聯圖錄年內於法國和日本出版,收錄藝評以及劉氏與建築師丹下憲孝氏的對談等。
藝評(如刊登請聯絡)
靜觀與超越-劉善恆的造境視界
The Tranquil Gaze and Transcendence:
Season Lao’s Visual World of Creative Dimension
廖新田
萬物靜觀皆自得,四時佳興與人同。
道通天地有形外,思入風雲變態中。
-宋 程顥《秋日偶成》
虛實相生
劉善恆的藝術創作在丹下健三的建築空間展出,本身就是一場虛與實的對話,耐人尋味。這座獨特的博物館在基礎造型、素色材質的巧妙構合下顯得如此純淨肅穆,呈現出「類宗教」的神聖性 (sanctity) 與滌淨感 (catharsis)。藝術家劉善恆此次展覽以「虛室・生白」為主題,「虛室」與丹下健三的空間營造理念共鳴,能看出其精神包含「泛東方」的自然哲思:亞洲文化強調「實」乃「虛」之介面,「虛」為「實」之內涵;以外為內,內外相通,互為表裡,相生又相剋。
「虛思維」是必要的。「虛空」並非「虛無」,前者積極容納身體、引發行動,後者則是消極的、退
縮的。
「虛室」與虛實的中文發音極為相近,閱讀時讓人聯想到換喻的雙重意義。「虛室」開啟了身體與思維的新作為,掏空之後再填滿、滿溢之後再清除…如此生生不息。在藝術家設計的「虛室」裡,人們重新凝視自我、安頓身心。觀自在,自在觀之。當這座博物館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緩緩升起,「虛室・生白」裝置作品中的水氣與雲霧,象徵著柔軟與堅硬的特質交錯,或許可以視為一種陰與陽的展現。老子道德經有言:「上善若水。水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於道。」中國道家倡導以柔克剛,虛空間似水柔情,最能與萬物緊密嵌合又無礙自在,真善美的最高境界。巧合的是,劉先生的中文名字裡也有「善」,與水的關係密切。
計白當黑、無為自然
「虛室・生白」中的 第二個主題「生白」 ,除了與法國尼斯亞洲美術館的純白主調呼應,也遙遙迴盪著「泛東方」傳統藝術的呼喚:書法中可見的黑色線條所交錯而成的不可見白色空間才是關鍵所在。又例如,水墨畫的「留白」乃呈現氣韻生動的場域,營造生命節奏與美學韻律。
一幅山水畫裡,空白暗示著雲氣、流水貫穿,是「留」的構思,是「氣韻生動」的醞釀。白是黑的載體,「無」是「有」之源。「當黑」容易「生白」難--前者佔有,是一種強勢作為;後者揖讓,觀照全局,思慮關係。「計白當黑」也是水墨中「以退為進」的策略與態度。劉善恆在作品中挪用(appropriation)這種意境並且予以再昇華(sublimation),他的「留白」與「氣韻生動」緣起於自然。畫面中的天地乃某處存在過的「虛」與「實」靈動交錯瞬間,並非由藝術家主體全然宰制,此方式與「無為自然」的哲學觀有內在的呼應。
空白是美感愉悅 (hedonism) 的來源之一,當康德的無利益效應 (disinterestedness) 發生,人們的大腦不必為生存與認知工作,放鬆的狀態於焉而生。例如,面對殘荷一景,眼前是一片形式之美,跨越利益的慾求而讓想像當下主宰身體感受。劉善恆不認為藝術經驗以敘述性的過程來完成,藝術是當下的感知體驗。美國評論家桑塔格以「反詮釋」(against interpretation)直指藝術的直接感受是文字所無法完全取代的。誠如德國哲學家海德格的「此在」(Dasein) 現象--此時此地的親身存在感知。於此之際,藝術家最大的挑戰是:他細緻地將白色在低色調中扮演串連、穿透的元素,讓作品畫面、展場空間、介入觀者融合為冥思的有機整體,並指向啟蒙的可能性,英文題目暗示了這層意義:An Empty Room Turns White for Enlightenment。這裡的啟蒙並不是依賴外在的刺激,而是有如禪宗的頓悟(epiphany),來自內在自發的力量。
簡單的優雅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宇宙之廣,無所不包。不必複雜,回歸簡靜亦可理解這個既奇又廣的大千,重點在於心態,東西方哲學均有這類主張。一塊石、一片雲、一折枝,足以帶引吾人進入亙古洪荒或翱翔天際,需要的是媒介與想像,這是一種以靜制動的美學態度,對應於瞬息萬變的環境。英國詩人畫家威廉‧布萊克 (William Blake) 說「一沙看世界,野花見天堂,手中握無限,短暫乃永恆」。詩名為《天真預言》(Auguries of Innocence),呼應了「簡單的優雅」(the elegance of simplicity) 的概念,兩者具有理論上的親近性 (affinity),都在強調純淨的力量。更早的中國唐代隱士龐蘊也有類似的感懷呼應之:「一念心清淨,處處蓮花開;一花一世界,一葉一如來。」易言之,傳說中的「世外桃源」不在遠方而在身邊,低頭俯拾或仰頭尋找即可,其實是「心」的轉變。
進入前述寧靜優雅的美學世界,我們需要的是「關注」與「關心」-用眼睛逡巡周遭,用心靈敏銳地體會四處。這種儀式猶如宗教祭典,讓身心狀態緩慢下來,得以專注於物我交融。劉善恆的藝術創作,首先讓我格外感受到的是作為「美學引路人」的角色,他帶領觀者進入冥思的視覺世界,一個趨近純與靜的心靈境界、東方美學的現代視野,在觀看與思維中安頓自我身心,超越性 (transcendence) 於焉可能產生。
他善於造景與造境,藉此引發「超越性心境」-身心狀態得以在簡逸的優雅中靜觀自我,容許美感醞釀與遨遊。「簡單的優雅」其實並不簡單,因為少即多、部分即全部。按照道家的說法,虛與白是萬物的源起,「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他的視覺裝置是有機的、穿透的,取用與古老東方的共通元素-自然中的煙雲、交錯的稜線、低階的灰調,邀約觀看主體在特定的空間開啟觀視的機制。探尋美學是觀賞者本身必走的歷程,劉善恆的創作循循善誘了這種在場的自我觀照,釀造了「主體間性」(intersubjectivity) 的潛能,身心、精神與自然得以鬆解、置換 。
這樣看來,丹下健三的尼斯亞洲美術館與在此展出劉善恆的「虛室・生白」是和諧共鳴的,都具有「簡單的優雅」特質,值堪玩味再三。
天地、形外、態變
「虛室・生白」強調思考與觀視的身體乃美學存有狀態之體現。實體無法超越、黑域只有佔據,而虛空可帶來無限、佈白創造生機。這也是筆者開頭引用《秋日偶成》的原因:自然環境隨著人的感懷而起伏,是人的「心」決定了外在世界;但是,人則必須「繞道」,在可見形體之外方能通達宇宙之道理,要在變化中方有超越的契機,要放棄物質慾望才能顯現真我。從構思到呈現,來自華人文化背景又與日本的自然觀有緣的劉善恆,對物我兩忘的自然哲學有深刻的體會與呈現。
劉善恆的「虛室・生白」猶如「以手指月並非月」:這場藝術展覽的目的不是物質性的展示,而是美感空間的啟發與發酵。就像指向月亮的手指本身並不是月亮,而是介質,並非本質。手指並非終極目的,只有依著方向望向高掛在天空的那顆明月,才完成這場想像的旅程。劉善恆認為藝術不應強調材質與技巧的優越性,換言之,以「跨物質」的方式來跨越藝術作品的物理界限,是藝術經驗所追求的,在虛、在白、在流動。作為美感促成者的意義在於開發藝術媒介,邀約觀看主體進入這個玄冥空間呼吸吐納,感受生命的原初悸動之美。劉善恆的美學觀在暗示:美感的愉悅在簡約、空靈。視覺上的簡逸、聽覺上的無言,營造一個純與靜的氣韻環境,得以邀約想像馳騁。這場展覽的另類藝術體驗提示吾人,回歸有機的純粹性,找尋藝術本質,才是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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