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琴音訴說故事——訪澳門鋼琴家梁曉鳴博士

圖/受訪者提供

自二○二一年起，每年恆常在澳門舉辦鋼琴獨奏會成為梁曉鳴的年度成果展，他每年都會選擇一位在古典音樂史上的傑出鋼琴家為主題，在獨奏會上彈奏該位鋼琴家最著名的整套經典曲目。在這次音樂會，梁曉鳴選擇演奏李斯特於一八五二年定稿完成的《超技練習曲》作品S.139，這是一套包含十二首練習曲的宏偉鋼琴文獻，這套練習曲不僅只練習手指，每首由李斯特親自命名的歌曲更能清楚地刻畫每首練習曲的故事、畫面、意境和形象，使演奏者在表演時更注重音樂意境。

揣摩前人曲目

當我們聽到“練習曲”這個詞時，即時聯想到的很有可能是練習技術和技巧問題的手指靈活度訓練。然而進入浪漫主義時代後，從蕭邦開始創作的練習曲，便被賦予全新的意義，當中包含更廣泛的內涵和情感，李斯特便是當中的佼佼者。“李斯特所創作的十二首《超技練習曲》，較上次二十四首蕭邦鋼琴練習曲時長更長，因此對演奏者的彈奏技巧及身體素質還更高。”梁曉鳴分享，這十二首練習曲中的每一首都結合多種技術要求，整套作品幾乎沒有一首只涉及單一鋼琴演奏技巧，這次音樂會又是一次新的挑戰。

“像是與一個特定的鋼琴家深入交流、親密接觸一樣，我會每天都彈奏他的作品，在長時間持續練習後，對他的理解和樂曲的掌握就會更加深入，在練習每首樂曲時，均是一個不斷由淺到深地發現的過程。”梁曉鳴表示，早在二○二一年第一次舉辦鋼琴獨奏會結束後，他便向自己訂下每年挑戰不同鋼琴家的目標，在去年的音樂會結束後，他便着手投入練習李斯特的練習曲，準備今年的音樂會，再次挑戰自己的琴技，完成所設立的目標。

“慢慢掌握了技術和彈奏能力後，便會發現作曲家在這個樂曲裡的意思和含義，越發掘就能更深入理解他在創作當時的意圖。就像我們看著名的經典文學，第一次看、第二次看的感覺都不一樣，也會有新的發現和感悟。”他認為，為了更好地理解和體現這些經典流傳音樂作品的真正意義，除了需要演奏者具備強大且全面的技術來呈現，亦要從日常中多了解當時創作的歷史背景，接觸不同類型藝術形式的作品，提升演奏的內涵和藝術修養。

接觸各種藝術作品

古典音樂的樂曲經典流傳，樂曲的樂譜都是既定存在的，那作為演奏者，要如何為樂曲注入自己的個人特色呢？“表演藝術中其實包含兩種創作，第一種創作，是作曲家或劇作家的樂譜或對白；第二種創作，便是演奏者在體驗自己對這首樂曲的理解、或是這個作曲家的意圖後，加入自己的情感重新詮釋。即使換另一個人彈奏同樣的樂曲，在他可能對作曲家的意圖有不同看法的情況下，彈出來的感覺就會不一樣，演奏特色也是這樣衍生而來的。”梁曉鳴舉例，就像看莎士比亞的著名劇作《哈姆雷特》，假設有一百個演員演同一個角色，就有一百個不同的哈姆雷特呈現，反映每個人對藝術的理解都不一樣的獨特性。

“年輕時，我在美國跟一個大師學習，初時跟着樂譜原封不動地彈了一遍又一遍，他總是感到不滿意，批評我彈得不好聽，後來他便提議我去聽黑膠和歌劇，先增加對音樂的理解。”後來，他對藝術的賞析不單只是音樂方面，也對閱讀文學作品產生濃厚的興趣，其中他最喜歡的是閱讀歷史小說。“所有的藝術表達方式到後來均是如此，需要欣賞其他的藝術修養來增加內涵。演奏音樂，也要看文學作品、看畫作、或是到處旅行去看各種各樣的風景，於是在你腦中便有很多不同的靈感，作為創作的養分”。

梁曉鳴理解，音樂不單只是音符，更是藝術內涵的一個表達形式或載體。“這個載體後面所代表的藝術形象和意境，不是簡單地用音符便可以表達，沒有感情和內涵的表達是空洞的，藝術是需要不斷地從日常生活中累積。”他續說，像是李斯特便在浪漫時代有重要的建樹，他所創立的交響詩體裁，其音樂內涵通常具有敘事性，或要呈現出故事性。在李斯特的超技練習曲中，第四首曲子馬澤帕(Mazeppa)，便是根據雨果在一八二九年《東方女人》詩集中的詩作，作為創作素材而寫下的練習曲，他認為演奏者是否閱讀相關作品，是能夠明顯地直接影響呈現效果。

古典音樂與大眾的距離

在澳門，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不同的藝術盛事舉辦，但古典音樂在一般普羅大眾看來可能有種遙不可及、古老典雅的嚴肅感。梁曉鳴期望，澳門政府在發展“演藝之都”時，也能向來自世界各地的旅客推廣本地的藝術活動。“我們明白如果要吸引外地的旅客，一般都是以主流的流行音樂為主題。或許可以換個角度思考，在這些活動做得成功後，是否會有條件投入一些資源來舉辦或推廣本地的古典音樂會。雖然未必每個人都喜歡所有類型的音樂，如果當中即使只有十分之一的人喜歡或想了解古典音樂，相信能堆沙成塔，發揮一定的推廣作用”。

對於面向澳門本地大眾對古典音樂的審美提升方面，梁曉鳴認為一改以往嚴肅，用古典音樂配合電影來做演奏會，也是其中一種面向大眾的普及形式。“先從簡單、較吸引人的形式，讓普羅大眾打開認識古典音樂的大門，吸引平時不聽這種音樂的人過來，說不定大家的審美標準也會逐漸提高，甚至會開始賞析更加嚴肅的古典音樂”。

他亦寄望年輕人可以透過欣賞不同類型的藝術作品，去提升自身的修養和整體人格的建立，利用藝術作品背後所帶出的訊息，樹立正確的價值觀，增廣見聞，實現真正的全人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