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澳門,依然惠風和暢。在柔軟的空氣與暖洋洋的微風中,澳門藝術博物館迎來了一批溫和而又充滿力量的作品,現已72歲的四川籍藝術家何多苓先生的個展——《春風吹又生》在這裡盛大開幕。
這次的展覽十分全面,幾乎何多苓先生從1975年至今較有代表性的作品都有收錄在這次展覽中,無論是早年偏向現實主義風格的作品,還是在晚年更具幻想與靈性的作品皆有在此次展覽中呈現。這也是何多苓先生今年唯一的一次個人展覽,對於藝術家本人來說也是其藝術生涯的一次總結和梳理。作為上世紀80年代內地“傷痕派”美術的代表人物與領軍人物,何的作品每一次的發表或是藝術生涯的每次轉型都會引起藝術界的廣泛討論,也可以讓我們更直觀的感受到藝術家半個世紀來在藝海的沉浮與思索。
我是十一月中旬抵達的展覽現場,近百張作品開始隨著我腳步的移動慢慢映入我的眼簾。步伐與身體遊移在765平方米的展廳裡,四周都被這亦真亦幻的顏色與畫布殘留的淡香鬆節油味道所包圍,某一瞬間,你很難分清在即是置身於白色展廳中還是在某個朦朧的三維空間裡。在流連欣賞之間,有兩幅作品最令我最印象深刻,一幅是他創作與90年代初的《冬日的男孩》,另一幅便是他步入耳順之年後創作的《臨水》。
《冬日的男孩》在尺寸上來講僅僅算是藝術家的中幅作品,相較於其《迷樓系列》、《爾羅斯系列》,這幅作品在展廳中並不顯眼。但是當我轉到了這幅畫前時,一下就被這幅畫所吸引住了。而除去主觀經驗與知識積累,我想這幅畫能給我如此大衝擊力的主要原因便是畫面構成以及畫面的精神力。在這樣一幅長方形豎構圖中,烏鴉、樹幹與男孩的位置形成了最精簡的點、線、點的形式,如果以樹幹中間做一條豎線,我們可以發現烏鴉和男孩的位置緊貼著這條豎線且平衡與豎線左右兩側,這樣疏密有致且異常穩定的構圖方式,使得畫面整體散發出一種靜謐而又堅毅的力量感。而至於畫面的精神力,則完全來自於那拳拳到肉且遙相呼應的顏色運用,畫面中看似顏色不多,但仔細看烏鴉、男孩頭髮以及衣服的黑色,以及樹幹與男孩頭巾的土黃色確實千變萬化,在驚訝於這種精心設計的顏色呼應後,湊近畫面看,顏色卻十分薄,說明那些豐富的色塊大部分來自於調色的老練,這種化繁為簡,以薄代厚的顏色處理手法,不僅又進一步增強了畫面的構成,更使畫面散發出了一種濃稠的精神力,令人肅然起敬。這幅畫創作於90年代初,這時的藝術家已經開始對中國傳統繪畫領域產生興趣,如果我們將烏鴉、樹幹和男孩看作中國書法中的三筆,那麼一股撇、橫、豎的動勢便呼之欲出,我想這也是藝術家在中國傳統藝術領域研究後於作品上的一種體現。
與《冬日的男孩》不同,《臨水》給我更多的感覺則是極致的朦朧與極致的浪漫。在看展之前,我對於何多苓先生的僅在於他深受美國畫家Andrew Wyeth 影響而創作的現實主義繪畫,當然也包括他的成名作之一—《春風已經蘇醒》。然而當我站在展廳的時候,迎面而來的並不是傷痕派現實主義那種抒情與審視感,相反而是一種柔和的輕快的浪漫。這種輕快的、幻想的、浪漫而漂浮的作品我只有在19世紀的“拉斐爾前派”作品中才能覓到一絲蹤跡。而在這批浪漫的作品中,便有我最喜歡的這幅《臨水》。了解後得知,西方Andrew Wyeth那種抒情的僅僅是何多苓先生藝術生涯中第二階段的探索,而包括《臨水》在內的這一批創作則是對其第二階段的否定與突變。的確,在這批作品中,我們很難看到Andrew Wyeth那種對於風景,對於人物的極致現實刻畫,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似乎天馬行空般的幻想。雖然藝術家本人也坦言其中一幅作品《俄菲利亞》是對拉斐爾前派畫家Everett Millais的《奧菲利亞》 的戲仿。但從《臨水》這幅作品中看,不得不說 ,在借鑒拉斐爾前排畫家的風格過程中,藝術家加入了太多個人的情愫,畫面中精巧的留白,以及背景塑造中美妙的塗抹感,不正是來自於中國傳統繪畫中的寫意之情嗎?而這種融合中西,收放自如的狀態,我想也正是這幅畫如此吸引我的地方。
這次的展覽從2020年11月開幕後將持續到2021年3月,在2020年行將就木之際,何多苓先生的作品正像一縷春風,輕輕拂拭著即將入冬的澳門。而澳門也將繼續沐浴在這股春風裡,直至2021年春暖花開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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