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步》以生命來跳舞

澳門城市藝穗節經常以主流以外的藝術視覺，為觀眾尋找更多藝術的可能性。其中，今屆便從台灣地區引入新銳的舞蹈劇場⸺《自由步⸺搖擺歲月》（下稱《自由步》）。迥異於一般我們日常認知的舞藝演出，不是那種年輕舞者的高難度肢體動作，《自由步》找來了台灣地區的長者們，他們沒有扎實跳舞功底，以身體演繹出歲月痕跡，呈現不同年齡階層的獨特視覺。

整個演出中，與其說是舞蹈，更多是一個劇場，十多位台灣地區的長者以身體動作，以分章節的形式，每節約五至十分鐘，有些片段是長者集體以肢體扭曲，呈現着臨近死亡快要走進地獄的即視感；有的是反覆伸手向天探問，呈現（或許是）台灣地區特別注重的人神關係。當中不斷呈現長者們零碎，但真實的集體情感結構，再以肢體的不斷流轉作為筆墨呈現出來，即使沒有任何定義式的對白，故事性仍是非常強烈。

人的情感力量極強

其中令筆者具有深刻印象的，就是長者們搓牛皮紙的一幕。長者們一個接一個從場的兩側走出，手執一張本身已滿佈皺摺的牛皮紙，伴隨詩化的肢體扭動，長者們小心翼翼地、彷彿在照顧手抱嬰兒似的扭動手中牛皮紙，他們神情非常肅穆認真，手上的牛皮紙卻愈加扭曲。筆者認為是長輩對待年幼者，特別是長者與子女之間的關係，總想着不斷的細心控制，卻又不自主的阻礙生長；朋友認為是長者們與疾病之軀的關係，愈用力卻愈無力挽回，就看你怎樣解讀。肢體動作不算複雜，整件事在長者的視覺中呈現，屬於人的情感力量極強，令人目不暇給。

最後一幕亦設計得相當精妙。經過多場片段式舞蹈，肢體扭動、跳動，尾聲卻反璞歸真，甚至沒有舞蹈。長者分成兩批，其中一批長者將身體平躺在地上，由右至左慢慢從一端滾動到另一端；另一批長者則從相反方向，以步行緩緩移動。此刻已不需要舞蹈，甚至不需過多語言，走到了生命的盡頭，需要的只是回憶，滾動的身體帶點無奈，觀看的身體始終前行，都是年長的人了，發現生命一分一秒減少，即使理性接受了，也只能夠驀然回首，這就是他們眼中的時間。

深刻含蓄多樣化展現各種心境

整場表演一氣呵成，將長者們各種心境以深刻、含蓄，且多樣化的方式展現出來。他們或許不是我們以往看慣了的那種專業舞者，肢體的動作不會突然讓你忍不住拍掌，多是站着緩慢的肢體扭動，表演卻令人一看再看，甚至目不轉睛，因為在他們較慢的節奏中看到了屬於他們的生命力，即使是身體較為弱的一方，整個能量仍非常強烈，貫穿整個演出。

誠然，或許我們看久了主流的藝術作品，對於藝術所展現的東西或情感，都有一種莫名的框架，可以是形式，或許是某個年齡層的共同情感結構所凝結出來的產物。所以看到《自由步》這個劇作，基於視點不同，基於表演者不同，產生的能量亦與一般我們認知的藝術創作產生迥異的感覺。也許是筆者看的藝術不夠吧，但藝術就是這樣有趣，任何人可以是創作者與欣賞者，只要你能夠展現屬於你的生命能量。

《自由步》為台灣編舞蘇威嘉在二○一三年開展十年的編舞計劃，今次移師澳門出演，主要是因澳門城市藝穗節的“穗內有萃”單元，由何雅詩策展了節中節的《城市銀齡藝術節》項目，才得以讓澳門觀眾欣賞這個匠心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