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潔雯“吹雲”古意新生

本澳策展人、青年藝術家梁潔雯，多年來從事中國畫創作、教學、策展、藝評、藝術項目等，二○二二年澳門基金會主辦之澳門青年藝術家推廣計劃中，其在教科文中心舉辦“大寫吹雲──梁潔雯作品展”展覽，從創作、理論展現出對“吹雲”從非畫到成畫的學術研究和追求，實現傳統與革新的獨到技法，她亦因此於今年獲選第二屆《瘋》年度藝術人物。

古意為上的藝術追求

二○二二年，梁潔雯“大寫吹雲──梁潔雯作品展”首次個展，以從藝十多年的創作時間為主線，工筆畫精選作品四十餘幅，當代裝置類作品五件/套，部分為得獎作品，並首發同名作品集《大寫吹雲──梁潔雯作品集》。對於創作生涯的回憶，她分享道，“小時候住在北區，放學醉心於祐漢的新天地文具店，很想試玩各種不同種類藝術媒材。中學時期受到任慧文老師影響開始喜歡上中國畫創作，並在第二十五屆（二○○四）及二十六屆(二○○五)的全澳學生繪畫比賽中獲得一等獎兼奬學金。隨後，我在大學期間選了美術教育專業，涉獵多種造型表現方式，但最擅長的依然是中國畫，聞到磨墨的味道。”

在創作生涯中，梁潔雯的作品風格經歷了從本科時期敘事力較強的表達，到碩士時期雍容典雅的極緻工筆的轉變，最終定格在開拓國畫當代面貌為主的創作風格上。當時，她還未接觸藝術市場，一味潛心於學術上的追求，挑戰宋畫的古味，致力培養出更正宗、精湛的技藝。

畫作《紫頂石蓮》上展現出對傳統文化、古意為上的藝術追求。後來發覺因為多年的精工細筆地創作，自己到了某種創作的瓶頸位置，很想作出工筆畫“中鋒勾線”、“骨法用筆”、“三矾九染”的突破，於是創作大量獨具個人風格的鮮亮没骨畫，也受到碩士導師林若熹啟發，稱之為“現代没骨畫”。博士研究期間，她埋頭於舊書攤，翻閱古籍，沉浸在古人的狀態中，一邊在古代畫論中得到研究論文的論據，另一邊尋求當代語境下開拓東方媒材在藝術表達的可能性。

古籍中尋得“吹雲”

在翻閱古籍的過程中，梁潔雯偶然從唐代《歷代名畫記》中尋得“吹雲”的記載。原來古人畫雲除了傳統的勾線/留白技法，還有一種更生動直接的技藝：將白色輕輕置於素絹之上，以吹拂之力，使其自然推散，形成栩栩如生、形態各異的雲朵肌理，稱之吹雲。

“在悠長的中國美術史長河中，吹雲這一概念只出現了兩秒，但對我而言意義重大。因為我第一次發表肌理糅合工筆語言的創作時，有位國畫前輩直言那些肌理只雕蟲小技，稱正宗的中國畫應該要練好書法的用筆，講求筆墨造型。當時我內心不是很舒服，因為我就是不想自己的創作太局限於擬古，太拘泥於傳統技藝的重複臨摹。因為每位古代畫家意在借畫抒臆，都在不斷創造獨到的個人風格，我認為現代國畫都可以在傳統基礎上有嶄新的藝術面貌。吹雲的啓示正是我博士論文最對位的佐證。”對這位無名氏提出的“吹雲”之技，啟發了梁潔雯在二○一八年寫下博士論文為《論吹雲從非畫到畫》。

除了在理論上論證觀點，梁潔雯更在創作實踐中不斷踐行理念。她在進行畫作時，無論小型的斗方精品，還是巨幅參展的國畫創作，都會絞盡腦汁善於利用宣紙和色墨的抽象肌理，將其巧妙地融入工筆元素，或是利用留白與肌理相得益彰，創造出一種既真實又虛幻、似是而非的視覺效果，其實能駕馭那些偶然的肌理是要具備豐富的想像力。

梁潔雯進一步指出，“談及肌理，人們往往首先想到丙烯油畫的厚重質感。而我一直思考如何更貼切地描述中國畫的肌理之美。直到我在這部古籍中見到“吹雲”二字，就堅信我要證明所謂的不合流的雕蟲小技，終有一天會成為絕技。事實上，過去一千多年前的唐代，對這種不依賴書法勾線的方式不被接受，就算當時也載有潑墨潑彩的技藝，或許並未完全踏入中國畫的“門檻”，時至今日畫壇上如張大千、劉國松等大師的湧現，使得富含肌理（不見筆踪的吹雲）的作品脫穎而出，贏得極高的讚譽和肯定，也充分說明人們的審美觀念悄然變化，中國畫的邊界正在被不斷拓寬。”

例如，畫作中《春》以青草為襯托，巧妙地利用拓印痕跡和留白之處，讓觀者仿佛看到了堅硬的石頭；作品《飛花過後》表現的是雪地上的萵筍，但觀者眼中的的“雪”其實是留出宣紙原本的白色，用周遭的形象營造一種錯覺讓人覺得白色是雪；或是在另一幅作品《剎那芳華》中，她描繪了花園中的大紅街磚，先在宣紙上勾勒出街磚的形態，並在紅磚上精心添加肌理質感，紅色中的綠色是由紙背瀋透出來的，自然地、生動地復刻出青苔在磚頭上悄然長出的感覺。

這些作品不僅展示了她深厚的傳統功夫，更體現了她對構圖基礎和創造力的精準把握。她說：“在肌理上創作，做到主題、創作和肌理的起承轉合、渾然一體，更考驗畫家的傳統功夫、創造力和構圖能力。很多人認為工筆畫着耗時費力、較為傳統，我更希望以挖掘吹雲的各式絕技為突破口，糅合傳統工筆畫作為襯托，相輔相成，從而煥發創作的生命力。

獲選第二屆《瘋》年度藝術人物感肯定

今次能選中為第二屆《瘋》年度藝術人物，對我而言是最大的肯定，希望各位讀者看到我走過的路會有小小啟發性。藝術這條路並不好走，但仍然有很多人堅守這份初心，多年來演繹着非一般的生存狀態。澳門的行業發展相對單一，藝術家除了創作還要兼顧着多功能的角色，希望未來創作更多突破自己的作品。某一天，我去到國際展示時能標上括號（中國澳門）會露出滿意的微笑，也希望觀眾走出展場後，仍然記得曾經打動心窩的藝術家作品和策展人費盡心血的展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