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台前後——訪資深粵劇工作者羅杏冰

“落花滿天蔽月光，借一杯附薦鳳台上……”這句膾炙人口的台詞，不僅是《帝女花之香夭》的精華，更是許多人對粵劇的初印象。作為寶貴的非物質文化遺產，粵劇的價值不言而喻。澳門街坊會聯合總會青少年粵劇培訓班總監羅杏冰，在澳從事粵劇推廣工作達三十年。究竟，她與粵劇間的故事是如何展開？接下來，請各位靜心“觀賞”。

笛子奏：入戲

羅杏冰出生於廣州，來自一個文藝氛圍濃厚的家庭。她的父親和四位兄長皆熱愛音樂，她和母親對戲劇情有獨鍾。“我媽媽好鍾意戲劇，由我細個開始就帶我睇戲。”羅杏冰坦言，自幼受到母親的影響，劇終回家後，便會用毛巾褸住自己，模仿劇中人做戲。

“我會表演三句半鐘。竹板滴答響，我們齊首唱。”十多歲，羅杏冰已經在街頭表演。她曾考入專業劇團，因擔心家人不捨，最終只好另尋他路。然而，粵劇早已扎根於她的生命，數十年來，她對這門藝術的熱愛絲毫未減。受訪時，羅杏冰更是即興演出了一小段：“今日個天好好，一出到門口有朵花，我摘咗佢先。”表演時的羅杏冰神采飛揚，如同被聚光燈照亮，將自己對粵劇的熱情具體化呈現，瞬間將觀眾帶入到她的世界。

鼓聲揚：初創青少年班

從廣州到澳門，羅杏冰與粵劇緊密相連。一九九四年，她創辦澳門街坊聯合總會粵劇培訓中心，並開設成人粵劇培訓班。十年後，在“天時地利人和”的推動下，她又孵化出青少年粵劇培訓班（下稱：“培訓班”）。

最初的培訓班僅是暑期的限定課程。在課程中，羅杏冰注意到不少學生也有資質和興趣。結束後，學生們向她詢問：“咁就完啦？冰姨，可唔可以繼續做？”學生們的熱情推動了羅杏冰組織培訓班的決心。“粵劇文化需要年輕人承傳，大家成日覺得粵劇係老年人（嘅活動）。”在澳門街坊聯合總會的大力支持下，培訓班成功落地。該班是澳門首創的青少年粵劇培訓班，至今成為澳門承傳粵劇非遺的重要基地，羅杏冰毫不掩飾地以“驕傲”二字概括。

銅鑼響：薪火相傳

培訓班導師均來自廣東省粵劇學校，都是六年制畢業的“紅褲仔”導師。教學團隊專業，學生基本功扎實。二十年來，羅杏冰稱成果“有目共睹”。團隊多次參與本地高等院校及政府部門的活動，不僅走入大灣區，更走入北京，甚至前往葡萄牙傳揚粵劇文化。中國著名粵劇表演藝術家紅線女在廣州探班時，主動讚揚學生水平。二○○九年，時任國家副主席習近平訪澳時，曾拜訪澳門街坊會聯合總會。羅杏冰回憶道：“習主席講我哋一定要培養好下一代，培養好更多愛好粵劇嘅青年，先能夠有接班人。”

目前，班級共有三十多位學生，最小的僅四歲，最大的已過二十歲。他們來自本地多間學校，亦有葡籍學生。在培養人才方面，培訓班同樣成績斐然，先後獲得國家級少兒戲曲小梅花獎五次，為澳爭光，亦是澳門首個獲得該獎項的機構。

榮光背後，是團隊的認真付出。“唱、念、做、打”中，打戲是培訓班學生最擅長的部分。為了練習這一項目，學生們下了不少苦工，甚至踢槍踢到腳上有淤血，需要塗抹藥油。羅杏冰分享，曾有學生在演出前因扎頭過痛，出現嘔吐，但是嘔完後，他又立刻調整狀態，轉身上台，她為學生的韌性感到驕傲。

培訓班氛圍良好，家長、老師、學生形成了一個“大家庭”。在收拾時，年齡較大的學生會主動照顧年幼的學生，在台灣就讀大學的學生也會在暑假回澳參與演出。家長們則全力支持班級活動，在演出時協助燙衣、整理場地，並準備蛋糕和水果。老師和學生的關係亦師亦友，羅杏冰更特意購買七人車，接送居於氹仔的學生。家長對羅杏冰的評價也十分高，認為她不只教學生做戲，更教他們如何做人。

琵琶泣：資源困境

在澳門培養粵劇人才，羅杏冰坦言前路艱難。“有時真系又燜又曬，噉你冇辦法，因為冇場地。”由於地方資源有限，團隊在練習打戲時，因為室內天花較低，恐怕打壞燈具，需要前往鴨涌河公園排練。她又指出，粵劇的服化道華麗，投入成本高，資源問題成為培養人才一大難題。當被問到團隊計劃時，羅杏冰表示計劃雖然不少，但能否實現又是另一回事。

“抌錢落去嘅嘞，唉做呢啲嘢，抌得幾多啊。”七十二歲的羅杏冰曾考慮休息，卻不捨學生與家長，“個個都講冰姐，你冇唔做啊，唔做我哋唔做，散㗎啦。”學生與家長不願離個這個大家庭，投身到新的地方。羅杏冰指出，澳門現時有數百個社團和曲藝團，但質素參差不齊，需要更多專業的粵劇人士教學，也需要政府提供更多支持，以培養新一批年輕人來傳承粵劇。

二胡鳴：不滅的粵劇

羅杏冰幼時受母親的影響，自此愛上粵劇，並在機緣巧合下投入相關工作。從廣州到澳門，這份熱愛跨越了一百四十五公里，並延續了六十多年。

作為戲曲領域唯一獲評第二屆《瘋》年度藝術人物的代表，羅杏冰表示高興與感謝。“恆心，鐵柱磨成針。”她認為不論投入任何工作，必然要有恆心才能做好。在過去三十年，她致力於推廣粵劇文化，更將澳門的粵劇演出帶到國內及海外。非物質文化遺產代代傳承的脈絡在她身上得到了清晰的體現。這份傳承的力量，不僅在於技藝的傳授，還有文化價值觀和思想的延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