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亥說豬

作者：曹凱雲

作者簡介

       曹凱雲，澳門人，復旦大學考古學碩士。一次偶然的機會，誤打誤撞闖進了文博之門，從此心裏裝著一份文博情懷。

       豬在十二生肖中居末位，之所以如此，與人們的習慣看法有關，認為屬豬的典型人格特徵是憨厚、務實、隨遇而安，正是許多人追求的品格，因而成為了人們都喜愛的吉祥之物，也奠定了豬與中國傳統文化的密切聯繫。

年俗裏藏著豬    

       豬在中國人眼中，是吉祥如意的象徵，在民間傳統習俗中體現得更加多姿多彩，如：進了臘月，大部份人家都要殺豬，為過年做菜準備肉料，謂之「殺年豬祭灶神」，用以表達人們祈求來年五谷豐收、人畜興旺的美好願望。

       對於殺豬技術是很有講究的，在浙江一帶，講究「一刀清」，即一刀將豬殺死，寓意一切順利。進刀時屠戶要講吉利的話，小孩和婦女不能旁觀。宰殺後要將帶有豬血的紅紙壓在室角或豬欄內，以示豬未死。刮豬毛時，要在豬頭和豬尾各留一塊毛，此所謂有頭有尾；敬神時，將整隻豬放在案上，豬頭朝外，養主燒香及豬毛謝天地；最後將豬肉分解，迎接大家的就是一桌豐盛的殺豬宴大餐了。處理豬肉時，除保留新年食用外，其餘的醃製臘肉，放入缸中，以備年後再用。

       豬的美好寓意代表著一種寄託。天津、河北等地至今仍有用黑色蠟光紙剪成「肥豬拱門」的年畫或剪紙，人們皆認為豬勤勤懇懇，老老實實，不奢望意外的嗟來之食，加上自古人們就賦予了它為「亥」的名稱，即「亥」被認為能收藏萬物，意味著擁有財富，故人們張貼時左右各貼一張豬背上馱一聚寶盆，表示招財進寶、財源滾滾之意；人們還用豬形器物來儲蓄零散錢。

圖1：肥豬拱門

有關豬的考古發現

       中國人飼養豬的歷史非常久遠，其歷史可追溯到新石器時代的原始社會。在眾多新石器時代遺址都有出土豬的頭骨或下顎骨，被作為隨葬品，表示死者希望將財富帶到地下繼續享用。根據目前的考古資料，中國最早的家豬出在距今9000多年前的舞陽賈湖遺址。

圖2：舞陽賈湖遺址出土家豬頭骨

       新石器時代的先民們，隨著對豬馴化的開始和發展，除了隨葬豬骸骨為主，還創造豬造型的器物來表達對豬的情感。如：浙江余姚河姆渡新石器文化遺址出土的陶豬（圖3）；上海崧澤遺址在灰坑裏出土了一隻上有紅彩的陶塑小豬（圖4）等。

圖3：浙江省博物館藏河姆渡文化陶豬

圖4：上海崧澤遺址博物館藏的陶豬

       由於古代「事死如事生」的觀念，死後陪葬品和生前一樣，陪葬品可以反映當時人們的生活。從考古出土文物可見，其體型與現在的家豬形體十分相似，表示當時的豬已被馴化為家豬，亦即豬與農業文化發展與起源關係密切。此外，豬，素來是財富的象徵，因而陶豬成為墓葬隨葬物品中的重要種類，尤其在漢代墓葬中極為常見，到東漢時期趨於極盛。

       有趣的一點是，考古學家發現，出土陶質的帶廁豬圈形象的文物甚多（圖5、圖6），無論平民還是貴族，都將廁所放在豬圈裏，或者說，把豬圈延伸到廁所裹，即使皇室也不例外。這類型的文物多流行於漢代，並成為漢代世俗社會的一個標誌性文物。隨葬豬圈反映出秦漢時期養豬理念的多樣化，人們極為重視積糞肥，豬圈積肥是農耕的重要來源，所以就出現了廁所與豬圈合體的建築設計，人們把稻草、榖殻之類撒進豬圈，利用豬的踐踏，與糞肥混合積成優質肥料。不僅有效做到了對排泄物的處理，也避免污染環境，客觀上促進了農業生產，見識到我們老祖宗的聰明智慧。即使在當代，在中國農村依舊可以見到這樣的「連茅圈」。

圖5：西安博物院藏漢釉陶豬圈

圖6：焦作市博物館藏漢陶豬圈

       在紋飾中也有豬形象的踪影，表達了對豬這種動物的特殊趣味。如河南密縣出土的漢畫像磚，畫面中央刻畫虎與豬相鬥的畫面，野豬作前撲狀，頭部低拱，鬃毛聳立，尾上卷，肌肉線條清晰，猛向前衝，似欲與虎作最後的一搏。虎則張牙舞爪，以逸待勞，從容迎擊。（圖7）目前中國已發現的最早出現豬紋的器物是出在新石器時代河姆渡遺址的黑陶豬紋鉢，豬的形象十分生動精細，長吻，雙目圓睜，鬃毛聳立，邁開四足，動感極強。（圖8）

圖7：河南密縣「虎豬鬥」漢畫像磚

圖8：浙江省博物館藏河姆渡文化豬紋黑陶鉢

       從考古發現可見中國人飼養家豬的歷史可追溯到六千年前。此後的幾千年，中國人以豬肉為主要肉食來源，這樣的飼養傳統在中華文明的發展中一直扮演著重要角色，豬的形象和豬的內涵也逐漸變化，它成為今天所說的財富與性格象徵。

豬與家的關係

       古人對豬的重視還反映在文字方面，來觀察一下漢字「家」的演變，你發現了甚麼秘密？（圖9）

                                                            甲骨文                                             金文                                        篆文                                          楷書

圖9：「家」字的演變

       「家」字，上面的「宀」是房屋之形，下面是一頭豬（豕），引伸其本義是：上層住著人，下層養著豬的房屋。表明中國人造「家」字以養豬為定義，房屋加「豕」等於家，而「豕」這個豬的古字有財富之義，在古代，豬的養殖數量也成了貧富的象徵，延續至今，豬已成為中國人當作「財」與「福」的吉祥動物。

       「家」這個字演變到今天的樣子，經歷了甲骨文、金文、篆文、楷書等的演變過程。即使如此，家依然是人類文化發展與延續的基本單位，養豬成為家庭的一個基本特徵，形成一種豬與人們生活文化相互依存、密不可分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