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蘇兆偉
蘇聯著名的文學評論家維克托·克洛夫斯基 (Viktor Shklovsky)曾說:「藝術之所以存在,就是為了使人恢復對生活的感覺,就是為了使人感受事物,使石頭顯出石頭的質感。」藝術之於時代、社會以至個人的關係皆是密不可分,從個人來講它可以調動欣賞者的感官,喚醒人們對美感的觸覺,撩動情感,達致精神層面的滿足;它亦能用不同的形式記錄當下發生的每種事情,反映當代社會的政治價值、民族性、地域性等,甚至反映一個時代的精神。
關於人類藝術起源的學說,以亞里士多德為首的「模仿說」是最廣為人知,他主張藝術模仿的對象是形而下的現實世界,即藝術是人類運用與生俱來的心智能力,透過創作對大自然進行模仿。古希臘人把文學、音樂、舞蹈、戲劇、繪畫、建築、雕塑歸類為「七大藝術」,以此歌頌人類的心智創造能力。而電影貴為新興的第八藝術,它的定位與價值何在?
隨著科技的進步,攝影機能夠捕捉動態影像,對光線也更為敏感,為這項藝術創作提供了基礎。電影模仿還原真實的場景,利用拍攝、剪接、場面調度等技術創造出自身獨有的藝術特色。然而,鑑於創作上需要龐大的人力物資,電影慢慢發展成工業的運作模式,少不免跟金錢扯上關係。事實上很多人未必聽說過,1895年12月28日,盧米埃兄弟在巴黎舉行的第一場電影發映會便是以收費形式入場的,雖然入場費並不昂貴,但似乎奠定了電影是一門需要回收成本的藝術。在攝影機和膠片還未普及之前,電影確實是有錢人家的玩意,市井小民只能夠花費一蚊幾毫走進暗室,感受仿似身歷其境的「火車進站」所帶來的巨大衝擊。
不過此種說法似乎只解釋了電影的商業價值,至於它的藝術價值又該如何評估,抑或說藝術本身能否脫離商業價值作考量?在《寂賣拍賣師》(The Best Offer)中,男主角Oldman是一名拍賣師,同時也是藝術收藏家,坐擁數百幅價值不菲的名畫。各地的富商都爭相指名男主角作估價,慧眼獨具的他只要仔細端祥,必定能分辦收藏品的真偽,推斷出創作者以及創作時期。矛盾的是這位享負盛名的拍賣師從來不問創作者的動機,他對作品背後的意涵毫不在意,單純以筆跡、材質、做工等去斷定收藏品的價格。
戲裡有一句名對白:「每個膺品都藏有真實的一面」(”There is always something authentic concealed in every forgery.”),作膺品的畫家在模畫真跡時,往往會在某個不重要的小細節或不經意的筆觸,暴露出他自身的真實情感。「人的情緒就像藝術品,是可以偽裝的,看起來是真跡,實質是膺品,任何情緒都可以偽裝,喜悅、痛苦、仇恨甚至是愛。」膺品師即使模仿得再相似,但原作的靈魂已消失殆盡,於是膺品的藝術價值遠遠不及真品來得珍貴。藝術是將人類抽象的情感具現化的過程,它可以訴說一個故事,也可以純粹是對美感的表達,但它所能觸及的部分始終是情感,一件藝術品的藝術價值,包含著美學價值、文化價值、創作手段等內在和外在價值,一件藝術品如果脫離於創作脈絡作考量,則容易忽略它的情感,使其淪為一件冷冰冰的商品。當我們說「我熱愛電影」,其實指的是愛這種媒介傳達給我們的生活感悟,通過與電影對話,我們對生活有所渴望。
說到《寂賣拍賣師》,不得不提這部電影的配樂師埃尼歐·摩利哥(Ennio Morricone)於不久前榮歸天國,實在令人惋惜。他曾經參與朱賽貝·托納多雷(Giuseppe Tornatore)多部作品的配樂,另外當然還有《美國往事》和得到奧斯卡最佳配樂獎的《八惡人》。其中我最喜歡他為《星光伴我心》(Cinema Paradiso)的配樂,結尾在戲院的那場戲配上Ennio的音樂,每次重看仍是感動不減,相信亦是許多影迷的經典。電影就是多種藝術表現形式的結合,一部好的電影必然是各個部分相互良好配合,才能產生出化學反應。Ennio的音樂與電影這對天作之合,造就出一位偉大的配樂師以及經典電影的誕生。
2009年,羅浮宮把蔡明亮的《臉》納為首部典藏電影作品,肯定了電影的藝術價值。世界各地的博物館亦將電影視為藝術品公開放映,大眾已逐漸接受電影作為新興的藝術形式存在。而在澳門,唯一的藝術電影院正面臨市民對評標不公的質疑,在此祈望澳門的電影也能像其他地區一樣穩步發展,得到重視。
發佈者:蘇 兆偉,轉載請註明出處:https://fantasiamacau.com/2020/07/30/%e9%9b%bb%e5%bd%b1%e5%85%b6%e5%af%a6%e5%8f%aa%e6%98%af%e4%b8%80%e7%a8%ae%e5%aa%92%e4%bb%8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