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蘇兆偉
在速食愛情盛行的時代,每個人都活得很忙碌的樣子。忙著維持自我形象,展示所謂最好的一面去吸引異性,卻失去了真誠對待別人的本領。人們逐漸丟失對愛情的耐性,怠倦於經營一段認真的戀情。如何擺脫他人審視的眼光,誠實接受真正的內在自我,做到愛自己,然後愛別人。《幻愛》抱擁著這樣的命題,反映著這個世代年輕人的擔憂。
本片的主角——阿樂和葉嵐,他們所要面對最大的反角其實正是自己。精神病患者害怕坦白會對別人造成傷害,不斷壓抑心裡真實的感受,相信就算認識了心儀的對象,戀愛最終也無法開花結果,便懼怕踏出第一步。其中阿樂是罕見的情愛妄想症患者,自從在街頭上碰到葉嵐後,他產生了對戀愛的渴望,於是潛意識投射出一個與葉嵐外型非常相似的幻象——欣欣。這個完美的複製品無論個性、外型、價值觀都滿足了阿樂對愛情的想象和要求,欣欣的出現補償了他內心的缺陷,亦同時令他受盡痛苦。當幻想的泡沫破裂,阿樂還是需要接受病情並沒有痊癒的客觀事實,唯有奮力掙脫虛擬的夢境,掏出真心去追求真實存在的葉嵐。
葉嵐因為私生活靡爛,因此羞愧於面對認真對待她的阿樂,懷疑自己不值得擁有真愛。她的自卑感來自於原生家庭缺陷所造成的悲慘童年,導致日後處理兩性關係的不足,這個心理陰影更具象化成綁在手上的幼細紅繩,緊緊地纏繞著她。另外,由於心理輔導課程的畢業論文需要阿樂的幫助,行內有嚴格規定,病人與心理輔導員不能夠產生感情,逼使葉嵐必須在前途與愛情之間擇一。她以往不惜出賣身體交換利益,這次能否原諒自己的所作所為,是成長的重要關鍵。
導演其實不把混淆觀眾視為樂趣,在欣欣單獨出現的場景裡,大光圈和柔光濾鏡的搭配使其出現類似“重影”的效果,加強了夢幻的感覺,加上欣欣馬尾造型的區分,虛幻和現實還是有跡可尋的。在故事較早段的位置,片名字卡出現之前,阿樂的衝口而出已經令觀眾和葉嵐同時得知真相-葉嵐是阿樂情愛幻想的投射,故事至此才正式進入主題。他們相遇在一場街頭的拯救,在冷漠旁觀的人群之中,只有這兩人伸出援手,證明他們同樣擁抱著社會上難能可見的善意;阿樂和葉嵐在成長過程和家庭裡面沒法感受到愛,令他們對愛產生懷疑,此片要講述的正是兩個自我懷疑的“受害者”相互救贖的故事。
《幻愛》是香港近年來最為出色的愛情電影。周冠威在劇本方面下了不少功夫,尤其是在角色的心理建構上,都是從心理學的主要論述例如關於自我、人性、潛意識等去建構發展的,為角色的每一個行動提供了基礎,從而帶動劇情的走向,使故事與主題有著更緊密的聯繫。一份好的劇本,行為動機必須是符合角色性格,角色的背景故事越詳細,人物便顯得更立體和有溫度。由此可見,《幻愛》的劇本編寫絕不馬虎。
《幻愛》在拍攝手法上頗為破格,跟以往的一些香港愛情電影不同,減少了“正反拍”的對話場面,更多運用鏡頭角度和場景的空間感說故事。例如在地下隧道一幕,利用了前景的幾條石柱遮蔽增加神秘感,適當的橫推鏡頭加上演員的走位,使場景瞬間有了生氣,加強了欣欣的活潑性格,並製造出若即若離的感覺,暗示阿樂和欣欣這段關係雖然看似甜蜜,但亦可以瞬間即逝。
此外,多次使用大特寫鏡頭聚焦人物的心理狀態,令人最直接感受到角色的情緒。在沉悶的面談室裡,亦借助冷暖色調營造戲劇氣氛。還有一些比較有趣的設計,比如上述提到葉嵐手上的紅繩代表母親留給她的束縛,穿梭於輕鐵之間給人一種孤獨和迷惘之感(在是枝裕和的電影《幻之光》裡,輕鐵亦有類似的比喻),阿樂用錄音機區分虛實等,這些細節都為此片起到加分的作用。
《幻愛》是一部富有心理探討和人文關懷的愛情電影,從心理輔導作為主題出發,一步步探討兩位主角在追求真愛路上的困難,增添了影片思考的深度。精神病患者有愛的可能嗎?導演並沒有提供確實的答案,不過肯定的是我們都需要像葉嵐一樣找回去愛的能力,才能再次感受到愛情的堅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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