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飲食到文化的共融：我讀也斯《後殖民食物與愛情》有感

澳門作為大灣區城巿之一，相較於其他地區，它的面積僅有33平方公里。然而，這座城巿卻具有世界旅遊休閒中心的聲譽，不容小覷。

過去，澳門是葡萄牙的殖民地，致使小城有著多元文化共存的氣息。我在也斯的《後殖民食物與愛情》中，體會了他將目光和筆觸，以「食物」作為觀察的線索，探索香港這座城巿文化的奧妙，讓我可以用同樣的角度，觀照自己所居住的城巿，從飲食瞭解更多的人情與世故。

所謂「民以食為天」。這是一本記載我們與「吃」的故事，書寫人間的種種「味道」。如〈溫哥華的私房菜〉中的老薛和母親，他們一同到溫哥華探望妻兒。然而，在聚餐的時候，他才發現孩子喜歡吃西餐，而母親則喜歡吃中餐。老薛為了中和這文化的鴻溝，做好「孝子」與「慈父」的角色，慢慢地發明出一道中西合璧的私房菜。作為美食評論家的他，目光總是放在地道的小吃，而不是山珍海味。因為他明白，人情的味道是在平常的生活中盡顯盡見的。

在澳門，茶餐廳是重要的飲食重鎮，菜單更是中西互融，宛如到訪各大異國。除此之外，像我們走在荷蘭園街道的時候，可以看見不少「中西合璧」的飲食店鋪，如有越南、泰國，乃至傳統的民間小吃及西式的咖啡店等等。可是，這在住民的心中，各是平分春色，不分高下。就像作者透過〈後殖民食物與愛情〉中的瑪利安父女，表達了「那些混合了不同東西文化的食譜」，既帶有法國的風味，又有泰國的辛辣。那是一種獨有的混合調製，味道才能記憶猶新。這種擁有奇妙風味的「後殖民食物」，就像港澳茶餐廳必備的飲品——茶葉與鮮奶的配置，成為他城及我城民間飲食的底蘊了。

相對地，澳門的飲食文化，或多或少也受到後殖民文化的影響。我曾讀過一篇〈藏在澳門飲食中的歷史與文化〉的文章，得知澳門因曾受葡萄牙管治的關係，飲食文化也具有葡國的色彩。除此之外，作者也提到「澳門式葡國菜」也有著「印度、馬來西亞及中國粵菜的烹飪技術」，是一種屬於澳門獨一無二的菜式。當然，傳統的道地葡國菜，如焗鴨飯和馬介休等菜餚，在小城裡也可以尋找到其蹤影。

實際上，無論是《後殖民食物與愛情》也好，〈藏在澳門飲食中的歷史與文化〉也罷，文字記載的目的，為的是作者希望透過飲食，讓讀者瞭解更多自身城巿的人情與世故。像我作為一名澳門的住民，當走在各條形形色色的街道時，隨處可見許多異國的臉孔與我擦肩而過。這時候我漸漸明白，他們為我們帶來各種不同的文化，我們也為他們展現了中國的傳統。我想，澳門的文化魅力，也許在於它如香港一樣，是一幅「混合了不同東西文化的食譜」。

當然，在《後殖民食物與愛情》一書中，也斯除了談「吃」，更談到「人」。金惠俊所寫的〈也斯《後殖民食物與愛情》的香港想像〉中，他將書中的人物分成兩大類，一是有著「留學、職業、移民」等的身分，二是他們有著不同的「經歷和職業」，兩者的共同性就是其流動的性質。如〈溫哥華的私房菜〉中的老薛，曾活躍於政壇，後來成為美食評論家。而他的「故鄉」，更有香港、溫哥華、加拿大及中國大陸等地。可知，港澳的多元文化，讓她們在特定的時空中，具有獨特歷史的位置。

其實，這種人物多重的身份，將會在大灣區在廣東的發展之下，越見普遍。從前，港澳與廣州、深圳、珠海、佛山、惠州、東莞、中山、江門及肇慶這些城市群，在生活上總是有著一段的距離。然而，機遇與挑戰，讓各大城巿彼此有著聯繫，成了各地人才匯聚之處。所以，大灣區也成了文化共融的區域，讓我們同時獲得不同文化的底蘊。

我這樣觀照下來，從文字譜出來的飲食文化，乃至住民的多重身分，可知港澳與大灣區的發展，必會呈現一片眾聲喧嘩。我城的澳門，有著葡國的風情色調，而住民的身份，從捕魚者轉換成為旅遊博彩發展的棟樑，印證了城巿的變遷，以及其未來的走向。

至於他城的香港，譚以諾在〈後殖民食物的共融〉中提出，在也斯的眼中的，香港是一座「住了很多不同的人種，也有不同國籍、不同文化的人每天在這地步流過，以致我們有不同種類的食物」的都會。我們可以明白，作者是透過飲食的書寫，來展現香港文化共融的特質。

正如作者在後記裡說，「雲吞麵與分子美食是二元對立嗎？二者當然大有不同，但兩者的同異何妨都來慢慢細嚐？」我想，一座發展中的城巿，必然有著不同的文化差異，這是因為人與人之間的流動性越來越大。或許，有人懷念傳統的滋味，也會有人期待更多創意的料理。我想，無論你是選擇何者，文化始終是我們生活的一種體現，所以我們應該好好探索箇中的細節。同樣地，我們也應該透過閱讀進行反思，從而瞭解自己居住的地方，認識自己與他者。我相信，這應該就是也斯寫作的目的，也是我們讀者應有的一份回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