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據景觀”下的虛幻與真實

圖 / 金沙中國提供

當影像不再以“記實”為目的，經過後製技術，從而建構新的“世界”時，它會如何激發人們思考？由郭恬熙策劃、官宏滔擔任藝術家的“數據景觀⸺數字時代的後攝影藝術”（下稱“數據景觀”）展覽，以視覺數位化的世界，重塑我們的“認知”，該展同時為全藝社首項登陸巴黎人購物中心的展覽。

後攝影藝術

官宏滔對於攝影藝術的追求，並不步於記錄景像。他的作品具有強烈的視覺衝擊力，觀眾在觀看經過處理的“科幻”圖像時，會不自覺地被捲進一個思考旋渦，反思在數字時代下不斷受到複製和操控的圖像本質。

在全藝社尋求新的合作展廳，巴黎人積極與本地藝術界合作之際，“數據景觀”以其標誌性的作品與深刻的思想，作為全藝社二○二四年度計劃“人造風景⸺新媒體藝術專題展覽”中的首項展覽，成功進駐澳門巴黎人購物中心。

“數據景觀”一名源於官宏滔的靈感“Datascape”，涵蓋了“Landscape（風景攝影）”與“Data（數據）”的意義。該展覽一共由《旅遊造神I》、《旅遊造神II》、《蒼蒼》、《地穴》、《天玄》和《數據景觀》六個展廳組成。

當代新興“宗教”——旅遊

展覽以“旅遊造神”的主題作為序章，呼應了巴黎人作為旅遊景點的身份。郭恬熙形容，旅遊已經成為一種社會規範，作為都市人新的精神出口，取代了傳統的宗教儀式，形成了獨特的社會儀式。

《旅遊造神I》展出了官宏滔多年來，在“五一”假期於澳門大三巴牌坊拍攝的照片。郭恬熙解釋：“人們以往在星期日必然會前往聖堂，現在則是在‘五一’假期前往澳門時，必然會去大三巴拍照。”原本向勞動者致敬的‘五一’勞動節成為了旅遊的高峰期。曾經作為教堂的大三巴則剩下旅遊意義。官宏滔通過攝影記錄，引發觀眾對這兩種意義荒謬變遷的思考。

第二間展廳《旅遊造神II》以澳門著名景點大三巴和媽閣廟的照片覆蓋整面牆壁，並通過拉鏡的形式，營造出強烈的視覺衝擊感，使室內的建築物栩栩如生。除了視覺外，這兩張照片亦在“戲弄”觀眾的認知。郭恬熙指出：“這裡是巴黎人，而不是大三巴或媽閣廟，但你也可以在這裡拍照。”觀眾們在大三巴前拍照，這裡並非大三巴，他們究竟在記錄甚麼？該展廳在虛與實之間模糊了感知，讓人不禁深思這種景象背後的意義。

數據囚徒

對於“何為真實”的探討，在後三個展廳繼續貫徹。“天之蒼蒼，其正色邪？”《蒼蒼》的概念，源於莊子對天空原色的質疑。郭恬熙分享，藍色並非是天空真正的顏色，人們眼中的藍色只不過是大氣層的反射結果。官宏滔的風景圖像自帶顛覆感，“你完全看不出他的風景相是山還是水。”他將攝影圖像後製成為像素，這些超現實的圖像挑戰了我們的認知，並提醒我們“眼見不一定為實。”

《地穴》和《天玄》兩間展廳則相互呼應。《地穴》以城市為題，概念源於柏拉圖的“地穴理論”，即被囚禁在洞穴中的囚徒只能看見牆壁上的陰影，卻誤把陰影視為真實。官宏滔在此思考，我們生活裡所追逐的消費、旅遊、婚育等主題，是否真正代表我們生命的本質，抑或只是囚徒眼中的影子。在該廳中，他把經特殊處理的城市照片放置於櫃中，並化身為上帝，操控櫃中的小人。

郭恬熙提出：“城市裡的小人，其實是否是我們？我們變成大人，去看那些小人，但是我們何嘗不是小人。”她以現實為例子，引導我們思考：“我們為何要走這條路，過這條橋？因為他就是在這裡建了一條橋，沒有其他路可以走，所以你必須經歷這條路。”借此點出，原來生活中的我們，也在被無形的力量操控。

“玄者，水色也，天一之義，至真之要，重在精也。”《地穴》以人作討論對象，《天玄》則探討人生的精神。官宏滔把後製的天體影像，精心編排在房間內。人們進入該處，如同踏入宇宙，一個奇異的陣地。在前面的展室中，觀眾對萬物的存在質疑，進入該室後則開始探索究竟是甚麼讓我們感知存在，我們與外界，包括自然、城市、宇宙，到底有着怎樣的聯繫。

最後一間展廳《數據景觀》是對整個展覽的總結，通過視頻錄像的方式，轉化了官宏滔的作品。歡眾躺在沙發上，觀看由變幻無窮的影像，交織而成的生命之花，一不留神似乎便要被吸入到數據洪流的萬花筒中。我們正在被信息“吞噬”，身處虛與實之間，究竟要如何在這個時代找到自己的“立身”之處？該展廳提供了一個靜謐的空間，讓觀眾得以靜下心來，對前面的命題進行深思。

永不停步的思辯

回顧整場展覽，郭恬熙在策劃過程中一直在思考，如何在推廣本地藝術時，積極發揮巴黎人的場地優勢，達到“雙贏”。她以精美且具互動性的設置，創造打卡區，讓觀眾停下腳步，體驗展覽魅力。《旅遊造神I》的LED燈裝置融合了聖人的光環和網紅打燈環的雙重含義，兩者形成奇妙的對比和重合。“你喜歡追求美，可以去自拍，想要了解它背後的意義也是可以的。”正如郭恬熙所言，展覽正為不同需求的人士提供多層次的滿足。

對於是次成果，郭恬熙表示滿意，並分享該展覽平均每小時吸引到五十至八十人，人流量可觀。在接下來的季度，她將繼續緊貼數字時代，專注於對新媒體藝術中人造風景議題的思辯，攜手藝術家李嘉瑩，以另一種新媒體⸺程式設計，再次激發大眾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