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地獄》致塵世間的人

生與死，終究是人要面對的命題，亦是最難參透的課題，就算花光一生領悟，也無人能肯定生前和死後的世界。正因如此，它有着無窮無盡的幻想空間，例如不同宗教可以各自詮釋，將其有系統地發展成屬於自己的學說；不同國家和民族亦研究出各種安葬死者的禮教儀式，致敬生命。在藝術領域上，生與死更是歷久不衰的創作主題。當然，它也常被拍成電影，在今年的港產片中，就有這麼一套《破．地獄》。

關於類似主題的電影，過往已存在不少。瀧田洋二郎《禮儀師之奏鳴曲》除了探討傳統祭祀禮儀師的工作在父權社會下，如何飽受煎熬，更淒美地重現了日本鄉村地方的入殮喪葬儀式；烏貝托．柏索里尼《無人出席的告別式》描述一位公務員總是莊重地為孤獨去世的亡者舉辦葬禮，這行為不但得不到當地人尊重，更被歸類為無意義的，該片的敍事風格和表現手法勾勒出強烈的孤獨感，令人難以釋懷。

拒絕過度神化

《破》在故事上與《禮》較為相似，道生（黃子華飾）在疫情的環境下因經濟問題被逼轉行，由婚禮統籌變喪禮統籌，過程中受錢財而妥協、學習而了解、投身而尊重。不過，兩部電影所訴說的主題是大相逕庭，《破》顯然不想過於着墨描寫香港的殯儀文化，只保持一段適當距離客觀地觀察，拒絕過度神化。它意旨在透過道教喪禮法事、生死等沉重議題，探討傳統華人社會個體和家庭的關係，並嚴厲批判諸如重男輕女、宗教禮節、盲目崇拜等缺乏邏輯的迷信思想。

《破》的角色設定很有趣，也很具目的性。Hello文（許冠文飾）代表着靈頑不靈的老一輩，他的角色不僅是父親，更是家庭的支柱，他的價值觀深受傳統社會的影響，使他在劇中與其他角色的衝突顯得更加尖銳，經常以一家之主和大男人的價值觀和態度去待人處事，忽視其他家庭成員感受，造成彼此關係破裂，在職場上又恃着自己是打混多年的業界前輩，恃勢凌人，令身邊的人都不太好受。兒子志斌（朱柏康飾）自小學習做喃嘸師傅，活在父親陰影下使他失去自我，也逐漸對所有事情妥協。女兒文玥（衛詩雅飾）因喃嘸“傳男不傳女”，轉而任職救護員，需要搶救瀕死的病患，經歷許多無法挽回的悲劇。他們經常見證他人的生死，卻不曾了解生死。

提示珍惜身邊人

道生以局外人的身份，帶着完全相反的觀點進入這個行業，不斷打破風俗禮教既有的界限和規定，甚至不惜觸犯禁忌。他轉投殯儀業後，當他接受家屬委託，把死者的遺體防腐保存，Hello文雖然一陣謾罵，最後還是出力幫忙。大家都不自覺地被感染，因為道生始終專注認真去服務每位客人。這些舉動令Hello文反思，死者需要被超渡，生者也需要被理解。二人其實是互相影響着彼此，前者學會了尊重逝者、敬業樂業；後者懂得放下身段，在彼岸得以與家人和解。

“人一出生就在倒數，也就是面對死亡。”逝者已矣，然而留下生者在人間。導演陳茂賢以此為前提創作這部作品，提示我們珍惜身邊人。《破》賺人熱淚，不是因為那些生離死別，而是擺脫傳統觀念束縛後，人與人最終能夠互相了解的那份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