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漫延全球的疫情,讓世界上大部份美術館都關上了大門。疫情過後,當美術館的大門重新打開,人們最想抵達的藝術花園會在哪兒?
可能因為久困家中,我想到的都是那些需要攀山涉水的美術館。在紐約,雖說一條博物館大道上就已雲集了古今中外的藝術精品,但也有一些美術館,非得長途跋涉方可抵達。其中一座,便是位於長島的帕里什美術館(Parrish Art Museum)。
帕里什美術館座落在距離紐約市區將近兩小時車程之外的Water Mill小鎮上,建築2012年才落成,由端士建築事務所赫爾佐格和德梅隆(Herzog & de Meuron)設計。這座遠離煩囂的美術館有著極簡的建築外型,清水幕牆支撐起白色的谷倉型屋頂,修長的建築橫卧在一片無垠的田野之上,自由地延伸。赫爾佐格把這座建築形容為一片”地形”,而非一座當代建築。
推開美術館的大門,就像走進了一座玻璃造的房子裏,自然光從天窗照進一萬二千多平方尺的展廳內。人走在室內,卻能享受室外的愜意,這座美術館儼然把自然環境變成了她的私人收藏。
大堂展廳裏首先映入眼簾的其中一件作品,亦是一件應長島的自然地貌創作的作品——《海灣、池塘與港口》(長島三聯畫)(Bay, Pond & Harbor, Long Island Triptych),作者是華裔建築師及藝術家林瓔(Maya Lin)。形狀各異的三塊金屬浮雕,貼服在空白的展牆之上,乍看像抽象的藝術,但其實對應長島內三個重要的水體:Mecox 灣、Georgica 池以及Accabonac 港。藝術家以真實的環境數據塑造金屬浮雕的外型,不僅呼應了在地環境,亦引導觀眾思考自然環境如何受到人類生活所形塑。
進入第一個主題展廳,作品也和水體有關,是美國攝影師Thomas Joshua Cooper的作品展《避難所》(Refuge)。Cooper是風景攝影的大師,他大半生都在尋訪世界的邊緣和極地,拍攝變化萬千的海岸,而手中就只有一台1898 年製的古董攝影機(Agfa Ansco 5 x 7″ plate field camera)。對他來說,遷徙、避難所和棲居地這些概念都與海洋有著密切關係;他早年拍攝的地方,既有歐洲殖民者第一次登陸美洲時的邊境海岸,亦有美洲原住民世代棲息的領地。而這個展覽除了展出Cooper 各時期代表性的攝影,亦包含他2016年在美術館駐留期間拍攝的近作。
單從Cooper的專題展以及大廳裏林瓔的作品,就可看到這座美術館在策展上的理念:既突出長島自身的自然條件,亦體現出深廣的人文視野和社會關懷。除了專題展外,這座美術館大半的空間都用作館藏的作品展。帕里什美術館擁有三千多件館藏,涵蓋十九世紀初的風景油畫、美國印象主義藝術,再到二十、二十一世紀的現當代藝術。一路參觀下來,便會發現館藏中不乏大師的作品,展品陳設上亦頗有趣味,常能引發聯想;文字解說深入淺出,教育性極強。
圖:Fairfield Porter(1907-1975)三幅不同的風景畫並置陳列,彷彿同一湖景、不同季節的三聯畫
圖:Louise Nevelson 的《無題》(Untitled, ca.1978)(左)與Valerie Jaudon 的《藍泉》(Blue Springs, 1981)(右)並置
我不禁有些好奇,像這樣一座遠離市區的地方美術館,是如何建立起如此高質素的藝術收藏、策展和教育內容的?原來帕里什美術館的前身是一座超過一百二十年歷史的私人美術館,由收藏家Samuel Longstreth Parrish(1849-1932)出資建造,原址在長島的南安普敦(South Hampton)。Parrish過世後,美術館經歷了大蕭條和戰爭的年代,變成了地方政府的財產,後來在當地的熱心人士推動下,才成為非營利的教育機構,開始收藏更多美國現當代藝術的作品,並遷移到現在的新館。如今,當人們欣賞這座美術館的館藏作品展時,不僅能了解到美國現當代藝術的發展歷程,亦能閱讀百年以來,那些與美術館有關的人與事。
結束參觀後,我和友人走出美術館的側門,坐在與建築連成一體的水泥椅上休息--沒想到,那裏還有最後一件作品:午後的陽光,夏日的微風,泛著金光的蘆葦。我們就那樣看著,久久不願離去。
有時候,藝術的奢侈也許不在其自身,而在於人們為了感受那一份美而擱下了一切,世界亦為之停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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