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幅柏林後移民極端自我民族誌

又要寫中文了。最近幾個月內,狂寫了一大堆洋文介紹,又有人工智能的襄助,中文不單變得更差更生疏,腦中的中文“肌肉”也越見無力了。

很喜歡望文生義到極點,把字、符當成是樂高積木搬玩弄,但當要創作時,卻是越來越害怕。害怕的有很多事,先說這所謂的“創作”,明明沒有研究,心中越是要把它認定是語出拉丁creatus。點敢咁大膽“創作”?因為神才是最大的創造者(creator)!

十幅柏林後移民極端自我民族誌
十幅柏林後移民極端自我民族誌

說着,又想到了中學時寫過一篇《戀愛巷》:把“paixão”譯成“戀愛”有何不可?尤其是想到法文中性高潮也能比成“小死”,“戀愛”受難一下,無可避免。所以,德人“譯對”了“Passion”成“Leidenschaft”(受難)。天呀!原來我最少已在三篇拙文中,講過了這“Leidenschaft”,辭窮了!

心中想,這種戀字源(etymology)癖,是否我身心深處儒家式、父系式的階級觀念化世上所有事情(包括語言及類語言發展史)的體現?腦中如散沙 / 星星一般的想法和關鍵詞,是否又真的完全是傅柯(Michel Foucault)的斷續不段,才是線性──非線性二元對立中,非線性的唯一正當作法?

呈上市立美術館的十幅作品

截稿日,剛好也是柏林市立美術館(Kommunale Galerie Berlin)藝術圖書館(Artothek)公開徵集作品的最後一天。

又認不着要先說說字源和詞解:有見華文作者以類似“柏林市立美術館”譯Berlinische Galerie的名字,似是不太精準。BG其實是州立美術館,而柏林則是有聯邦州地位的大都市。那Kommunale Galerie Berlin呢?是否資源重疊?

十幅柏林後移民極端自我民族誌
媽打沙律、張健文《東方語言中無亦即舞之一》, 70(高) x 60 釐米,壓克力顏料、縫製紡織品、聚酯纖維線、壓克力麥克筆、繃在畫布框架上,柏林,2025 年

德文kommunal字源是拉丁文的communalis,同公眾、公共、公社、市政等洋概念有緊密關係。當然柏林市立美術館在一九七四年創立時,也是以柏林作為“市”而定位的,也的確,當時美術館位處的西柏林,那時在行政上仍是一自由市。今天,美術館屬夏洛滕堡——威默斯多夫區議會。籠統地用中文說,歷史上夏洛滕堡和威默斯多夫都是市,在柏林作為帝都吸收地域後成了區,柏林還有包括柏林市立美術館的“柏林市立美術諸館”(Kommunalen Galerien Berlin),是不是很亂呢?

十幅柏林後移民極端自我民族誌
媽打沙律、張健文《東方語言中無亦即舞之二》, 55(高) x 45 釐米,壓克力顏料、縫製紡織品、聚酯纖維線、壓克力麥克筆,繃在畫布框架上,柏林,2025 年
十幅柏林後移民極端自我民族誌
媽打沙律、張健文《滕珀爾霍夫的烏托邦》,數位繪圖,柏林滕珀爾霍夫,2022 年

其實,澳門過去也有這類歐洲式的自治機關的美術館。個人認為,這是民主和社會多樣化的表現,也是歐洲的傳統,好處也正是讓藝術工作者有更多的工作機會。

說回藝術圖書館徵集,是旨在蒐集柏林多元藝術作品(繪畫、圖像、攝影和小型雕塑,且傾向購入沒有畫框和墊子的作品),再向公眾展示。

於是,媽打要我一起提 交,要 在 最 短的時間(只有幾小時,有夠快!)內重新對內容改動和製作策展理念。我們按規定,呈交電子作品集,共十幅作品(上限)。

後移民的極端自我民族誌

我們最後(最後是指報名截止前最後一刻)決定以線性時間軸的方式,按最後修改時間為準,以視覺內容作製作為極端的自我民族誌。當然,此處自我(又見譯自傳)民族誌,不一定是人類學或洋化世界詞義中的一段關於自己的指涉,因為我早已拒絕在非學術極權式的討論和思考中,把所謂的己、他作區分,因為當作者開始“作”時,他者民族誌,也就自動成了自身民族誌。

作品集中分成媽打和我跟媽打作為二人組兩個歷史階段,當中五件作品作為媽打後移民(post-migratory)她者歷史的視覺開端,後加五件作為兩人組時期以織物和文字間翻譯作為牽引,以虛構文字和語言作為創造視覺平衡世界的中心條件為理念。

十幅柏林後移民極端自我民族誌
媽打沙律《水》36 (高) x 46 釐米,紙、木、棉質畫布、壓克力和分散性顏料、筆、細線筆、聚酯纖維線、木工膠,山樂乎-克拉科夫-柏林,2021年
十幅柏林後移民極端自我民族誌
媽打沙律《土》37(高) 公分 x 45 釐米,棉、聚酯纖維、壓克力顏料、壓克力噴漆、茶、木工膠、大頭針,赫扎努夫-克拉科夫-柏林,2020 年

無可否認,這有點似是要以策展文式的敘述來推銷,但現以寫作作為另一種的戀符癖式的思考方式,不能不說有助我自己釐清自我建(解)構出來的“事實”:作為後移民社會中一(二)員的“事實”。

若抽象(查字典前,我想得很辛苦也沒能想出“abstract”的中文,譯成“虛像”了)構圖是作為藝術家以非言語文字來保護自身私密內容的話,那麼觀者的解讀不單沒有“破譯”,反而是為這種私密被上多一層護膜:媽打早期來回於波蘭出生地山樂乎(赫扎努夫)、國內移民地克拉科夫和國外長居地柏林間,移民的路線一再重複,《水》和《地》要表現出的,她很不情願地告訴我,是旅途、是風景、是危機(看看《地》上的大頭針!)。

十幅柏林後移民極端自我民族誌
媽打沙律、張健文《樓的倒下之二》, 《永續城市》系列,80 x 65 釐米,棉,塑膠袋,聚酯纖維線,壓克力顏料,紙,木工膠,克拉科夫-柏林,2016_2025年

廢棄的帝國、賴以為生的帝國

媽打的原一件《樓的倒下》剪成兩段,方便旅途,也正是告別出生地的最重要行為:上網不難查到《樓的倒下》是在受卡爾維諾《看不見的城市》的啟發而創作的,但我又追問媽打真正背後的原意,當然是沒有確切的答案。

不過,內幕是:“樓”是九一一的樓,作品中的垃圾膠袋是齊格蒙特·鮑曼《廢棄的生命》。

十幅柏林後移民極端自我民族誌
媽打沙律《瞭望塔》,物件,底座直徑 7 釐米,高 31 釐米,最寬處 9 釐米,玻璃、紙、紙板、聚酯纖維線、壓克力顏料、木工膠,柏林-克拉科夫,2018 年

在拒絕手書/作畫的同時,媽打已準備好顏料,逼我動筆。這次我沒能逐一造字,只能以畫筆的手感和筆毛的效果,以半隨機、半刻意的視覺內容,來幫助自己觀察畫筆能把我帶到哪去,以及(重新)思考文字創造及其最原始工具的關係。

我書/畫的,就正是《看不見的城市》中蒙古大汗對城市的描術。除了是害怕要創作外,我要想表達的,也正是文字和語言的極度抽象性和排他性。

十幅柏林後移民極端自我民族誌
媽打說,我必須要在作品上手書/作畫,當然我也是很不心甘情願,因為對手“書”和“畫”的漢字字源解釋,我是懼怕實行的(這也是為何我在文初提到“創作”的“受難/激情”)。

我想,只有在這個平衡的講虛構語言不存在的,而我日益依賴的世界(帝國)中,如果媽打以“無”用物料,作為生活日常最不為起眼的敍事方式,來組成哪些看得見,卻又永遠毋須看懂的城市表徵,那麼我也能安心地幻想大汗所用來描“繪”這些永遠毋須看懂的城市的語言,並將之具像化。

十幅柏林後移民極端自我民族誌
媽打沙律、張健文《樓與湖》, 43.5 x 79 釐米,紙板、紙、壓克力顏料和媒材、萊卡、棉、聚酯纖維、塑膠薄膜,赫扎努夫-克拉科夫-柏林,2021_2025 年
十幅柏林後移民極端自我民族誌

發佈者:張 健文,轉載請註明出處:https://fantasiamacau.com/2025/05/28/%e5%8d%81%e5%b9%85%e6%9f%8f%e6%9e%97%e5%be%8c%e7%a7%bb%e6%b0%91%e6%a5%b5%e7%ab%af%e8%87%aa%e6%88%91%e6%b0%91%e6%97%8f%e8%aa%8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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