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三百年的時空對——話訪《雅古納之塔》策展人馮延

藝文薈澳“本地策展計劃”之一，由本地策展人/藝術家吳少英和深圳策展人馮延於九月十九日至十一月十六日在澳門涼水街聯合呈獻《雅古納之塔》藝術展覽，以十七世紀清初畫家、天主教徒吳歷為靈感核心，邀請兩地跨領域創作者，透過裝置、影像與行為藝術，與三百多年前的靈魂跨時空對話，探討其置身時代所面臨的掙扎、影響與突破。我們有幸跟隨策展人馮延的導賞，深入了解展覽背後的緣起、構思與深刻意涵。

誰是雅古納？

策展人馮延表示，展覽主角明末清初的文人畫家吳歷，出身官宦世家，才華橫溢，卻因身處朝代更迭的亂世，加之家庭變故，人生極為坎坷。中年後，他接觸了天主教，這段經歷深刻地改變了他的人生軌跡與藝術創作。

展覽名稱“雅古納之塔”的由來，也與吳歷的這段經歷密切相關。吳歷曾計劃經澳門前往羅馬面見教皇，但因種種原因未能成行，最終在澳門旅居近三年。在此期間，他在大三巴的神學院學習拉丁文和神學，並接受洗禮，取名“西滿・沙勿略”，葡文名為“雅古納”。我們舉辦展覽的這幢獨立建築，形態上像一座塔，“塔”在宗教符號中也是連接人與神聖的載體，因此展覽命名為“雅古納之塔”。展覽選址於涼水井，正是吳歷初到澳門時的落腳點。

馮延說，“我們站在這裡，彷彿能想像三百多年前，吳歷初來乍到時，可能也被無數人問：‘你幹甚麼來了？’我們無法穿越時空，但可以透過藝術，在三百年後幫他完成當年未竟的羅馬之願。因此，展覽在澳門呈現後，第二階段將會去到威尼斯，用藝術的形式將吳歷的故事，也是澳門的故事，輸出給歐洲。”

三層空間的歷史、當下與情感敘事

地面層：時間的注視

入口處，迎面而來的是由北京電腦工程師姜軍用AI編程，將吳歷詩詞生成新圖像文本投影層疊的紗幔上。東牆上，則見上海建築設計師劉向博作品，將吳歷為傳教而創作的《天樂正音譜》內容製成紙磚，與建築原有的青磚牆形成對話。

參展藝術家李鳳瑩親自介紹作品《玫瑰敬禮》。我用錫紙塑造出立體的、帶有光影變幻的山水形態。周圍的玫瑰蠟燭則是在敬禮和祈禱時常用的物品，既是向吳歷致敬，也是向聖母、向傳統與當代對話的致敬。

第一層：拆解與重構

甫上二樓，澳門藝術家吳少英將流動的水墨藝術覆蓋在窗戶上，如同教堂的彩色玻璃，巧妙結合東方氣韻與西方神聖感。而室內的《雲下的空》，馮延介紹，這是一個實時運算的數字藝術裝置，連接澳門的實時天氣數據，驅動着畫面的流動變化，每一刻都是獨一無二、永不重複的。

澳門影像藝術家柯智偉《未被書寫的禱文》，則使用故障代碼的形態、損壞的視覺效果，來表達澳門在歷史中不斷被衝擊、解構又重組下所產生的文化韌性。隔壁房間的《彌散的神聖：數字與肉身之間》，十二位個受訪者透過小小的屏幕呈現，並在周圍佈置荊棘，探討當下的人們在精神探索中的限制與突破，呼應耶穌頭戴荊棘冠的意象。

第二層和天台：情感的賦權

最頂層房間裏有一個“告解室”，是上海建築師劉向博在樓梯間的狹小隔間，打造《100×100未竟之室》。他親赴上海，在吳歷墓地的舊址拓印下地面、井蓋等歷史肌理，再製成百毫米見方的宣紙紙片帶回澳門，貼滿牆壁，完成精神與物質的時空回溯。

牆上小小的窺視孔，出自藝術家吳少英構思。往洞裡看，有一個光的漩渦，讓觀眾很想看清，卻難以看清，隱約間，或能在漩渦中心看到一個十字架，猶如吳歷所嚮往的精神世界。對面牆上，有另一同樣大小的洞，望出去則是外面真實的世界，構成精神與現實的對望關係。

不遠處，縈繞着的空靈音樂，來自澳門音樂家雷諾文，這個影像故意處理得像塵埃般飄渺虛無，或許是吳歷當年感知的内心顫動；而聲音中還融合閩南語等不同方言念誦的經文，象徵着不同的人群，都在追尋共同的精神信仰。